黑洞似的天空有幾個星星憂鬱地眨著眼睛,從北麵吹來的風帶著十二月的寒意。
曾衛國抱著母親的壽衣回來,看見有兩個人正在樓下往立好的鐵架子上蓋帆布,旁邊停著一輛皮卡,上麵放著一個冷凍死人的冰櫃。
衛英在八姐的幫助下過母親穿好了衣服。殯葬公司的老板把樓下搭靈堂的兩個人叫上來,用折疊的擔架小心翼翼地把母親抬下樓,放到已經擺放好的冰櫃裡。
藍色的布簾子把冰櫃遮擋住,一張四方桌子上點上了紅色的蠟燭,蠟燭之間插著已經點著的長香。
老板從皮卡上拿來一個鐵鍋和一箱佛油紙,“晚上先燒著,不夠白天去買,也不用買太多,吊唁的人會送……需要買兩個花籃,一邊一個,”老板指著桌子兩邊說道,“還要準備香煙和毛巾,準備做回禮用的……”
“你慢一點,”衛民媳婦說,“我記一下。”
“不用記,安排人落實就好。”老板說,“如果不方便,我打個電話叫人送過來。”
“香煙我來買吧,”衛民媳婦說,“我姐在煙草局,毛巾你叫人送過來好了。”
“好,”老板說道,“香點完了要及時換,不要讓蠟燭滅了。晚上先這樣,你們也不必都這樣守著,排好班,留兩個人就行。我明天一早就過來。”
“和尚念經呢?”衛英問。
“我會安排,”老板說,“明天早上會過來。”
“老板辛苦了。”曾衛國說道,“你們都回去,今晚上我守著。”
衛英把一個黃色牛皮紙的信封遞給曾衛國說,“這是在衣服裡看到的,你先收著。”
曾衛國問看了一下眼鏡紅腫的妹妹,“這是什麼?”
“爸媽留下來的全部家當。”
曾衛國在白晝一樣的強光燈下打開信封,裡麵是一封信,還有三張銀行的定期存單,一張是二十萬的,兩張是十萬的,一張可以折疊的老式存折,裡麵餘額八萬八五百七十八元五角三分。
母親在一張三十二開的白紙上一筆一畫地像一年級小學生似的寫著:我死了,一切從簡,不要花錢。你們爸爸留下的二十萬,加上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二十萬,你們兄弟妹平分……
曾衛國看著,眼淚嘩嘩下雨似的從眼眶流出來。
等曾衛國情緒穩定下來,等家人都散去的時候,八姐拿出一對銀手鐲和裝在信封裡的一遝錢,“這是阿姨叫我轉交給你的,這個是阿姨給我看一萬塊錢。”
“什麼時候的事?”曾衛國一邊往鐵鍋裡填佛油紙一邊問。
“昨天,阿姨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說要過幾天。阿姨說你把這個交給他,這是給你的,謝謝你照顧我……我當時沒明白過來,我真笨!”八姐跪到曾衛國麵前,“主人,你罰我吧!”
“你起來,”曾衛國把八姐扶起來,“和你沒關係。錢你拿著。……這手鐲也不值幾個錢,媽為什麼要給我?”
“看起來有些年代了,也許是老一輩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