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水水很乖地點頭。
她不知道自己被折騰成啥樣,待赫連生抬著她下巴描完眉。刑水水睜開眼,撐著下巴看向他。
“我好看嗎?”
“好看。”
“那我是不是你見過最好看的小娘子?”
“是最好看的。能娶到你,何其有幸。”
刑水水一聽這話,眉眼彎彎。
今日的赫連生一改白衣如雪,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竟多了也許沾染紅塵之意。他一襲紅衣似火,眉目俊得很,這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若燈火。
“李觀行,李觀玉他們還在等我們,我們快點過去,要拜堂了。”
“嗯。
才剛應聲,刑水水好似感知到什麼,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發了很久的呆。
好像要走了。
赫連生問她怎麼了。
她垂下眼,扯出一抹笑,輕聲說:“我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動作一頓,他聲音愉悅:“什麼?”
刑水水手一指:“你坐到凳子上,然後閉上眼睛。”
赫連生坐在窗邊,闔上雙目等著她。
刑水水站在他對麵,久久凝望了他一眼。
這傻子還在問:“什麼驚喜?”
她突然摟住他的脖子,坐在他大腿上,低下頭,主動親吻他的唇。雙唇交接,赫連生也是一愣。
他覺得在做夢,嗓音沙啞:“水水......”
親眼看著自己消失在眼前,對他而言太過殘忍。
她一點都不忍心,於是騙著他閉眼。
刑水水喉嚨帶著哭腔:“赫連生......我要走了......你要快點……………找到……………真正的我。”
眼淚啪嗒落在少年臉上,腿上的力道越來越輕,赫連生心一滯,猛然睜開眼,伸手去攬她的腰,抓了個空。
眼前哪有什麼刑水水,隻有一間空屋和穿著喜服的他。這間屋子已經幾年沒人居住了。柿子樹每年都在結果。
柿子越摘越多。
茶水喝完還是滿杯。
少年夫妻,永不分離。
可惜,宣紙上從未有過她的字跡。
成親是兩個人的事,他一個人就唱完了獨角戲,沒有等到她深入那個吻,若夢蟬就停止鳴叫。十五日夢境破裂。
他無法接受,跑出屋,去抓那個紅蓋頭,好像抓住了她就能回來。
她消失的這天,雨下得好大。
雨水無情地打濕少年的衣服、柔順的頭發、蒼白的臉頰。他踉蹌地跪坐在地上,桃源劍撐著身子,手中的蓋頭揪緊,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她的名字。
赫連生突然很思念她。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好像看見了刑水水。
少女打著一把杏色的紙油傘,毫不猶豫地走到他麵前,輕聲說:“怎麼這麼狼狽?要對自己好一點。”
可睜開眼,赫連生才發現是發燒了。李觀行路過,及時發現他,才回的自己院子。
近日,他院中值守的小童提心吊膽,大氣都不敢出。秋風送爽,吹開了小童記錄一切的冊子。
九月初一。
少主自蒼川回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旁人找他全部不見,他總是一個人去那間空屋,有時候帶柿餅,有時候帶叮叮糖,從未如此高興。
九月初二。
我們去打掃那間屋子,屋子裡沒人,桌上的柿餅和糖都沒有人動過。茶杯中的水很滿,茶水涼了很久,我們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九月初三。
少主很高興。
九月初四。
少主很高興。
九月初五。
少主很高興。
九月初六。
少主很高興。
九月十一日。
少主說讓我們去寄一封信,寄去江蘇,我們打聽了很久都不知道這個江蘇是個什麼地方,該怎麼過去?更離奇的是信上沒有半點字跡,是不是撞鬼了?
九月十二日。
少主要我們找人做女子的嫁衣,說要天底下最好看的。我們一頭霧水,但不敢忤逆。聽說潘莊的織女心靈手巧,繡出的嫁衣萬金不換。我們跑過去問少主,卻看見他站在桃樹下,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說著說著還笑了。這幾日似乎都這樣。
九月十三日。
我看見少主獨自試新郎喜服。
是山主給他新派了什麼任務?
九月十四日。
少主說,黃梁一夢,夏而醒。
但是他願相信是真的。
九月十七日。
我們都從未見過少主這樣的魂不守舍,經常捏著一隻香囊發呆。想起那日他倒在雨中,雙麵猩紅,像隻敗犬,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好像特彆痛苦,患上了很嚴重的癌症,也隻有那名少女才能讓他這般痛苦了。
後麵我有個遠房表親對我說:“你們少主從小就是天之驕子,靈山第一。好羨慕這樣的人生。”
我說他其實也落魄過。
“為了什麼?”
“發揮失誤,沒有拿第一?”
“不是。”
“被師父訓斥了?”
“不是。”
“那是為什麼?”
我說:“為愛。”
他比我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