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簡陋,可這家總算像樣了起來。
沈渺便又翻出來昨晚買回來的布,讓濟哥兒和湘姐兒都站著,她舉著布給他們量了身,用針線縫了兩針做好了記號,便坐在床邊開始縫。
她不打算繡花,比著他們之前穿的衣裳款式,裁剪縫製便是了。起初沈渺拿針線還有些生疏,後來繡了幾針後這身體便好似找回了曾經的感覺,她做得便愈發快速了。兩個孩子的衣服用料少,縫起來也比成人快得多。
她在忙,濟哥兒吃完藥後便自個在院子裡用木棍練字,不知是不是沈渺回來了,他肩上擔子、心中愁苦頓時輕了,病好得極快,昨日與今兒都就沒再起燒,隻剩一點兒咳嗽。
湘姐兒也懂事地幫她分線,還幫她抻著布,她縫到晌午,包邊、鎖了扣眼,先把湘姐的外衣衫子縫好了,這孩子終於不用穿著裡衣到處跑了。
給湘姐兒試穿上新衣服,鵝黃的顏色襯得湘姐兒麵色白裡透紅,像個奶乎乎的小花生,她不知多久沒有穿過新衣了,高興得小臉通紅,小喜鵲似的轉了好幾個圈,還快活地摟著沈渺的脖子不放。
“快鬆手,阿姊都喘不過氣兒了,你站遠些,讓阿姊仔細瞧瞧好看不好。”沈渺笑著把猴在身上的湘姐兒扯下來,拉了拉她的袖子,點點頭。
她頭一回做,針腳還有些糙,但還算合身。
午間沈渺本想做碗麵對付一口,但沒燒火,顧嬸娘便來還陶甕了,陶甕裡還裝了小米粥,又給她們捎帶了幾張餅子。
沈渺推拒了半天沒推成功,隻好接了,唉,這人情真是越欠越多了!
顧嬸娘臨走前沒忍住,拉著她的手垂淚:“……命苦的孩兒啊!”
看來顧嬸娘也知道她是被休回來的了,沈渺自個不覺得丟人,也不覺著自個命苦,真正命苦的那個沈大姐兒已經含著無儘的悔恨死去了。
午間,濟哥兒和湘姐兒都躺進暖烘烘、軟綿綿的新被褥裡睡著了,沈渺不愛午睡,便坐在午後暖融融的日頭下,接著把濟哥兒的外衫趕製了出來。
等他們倆睡醒,陶器鋪子的夥計也挑著扁擔送貨來了,還送了幾個土陶碟子,沈渺謝了他,還問了問哪家的炭火和鐵器實惠,那夥計瞧見沈渺便臉紅,磕磕絆絆才把話說清楚了。
都弄好後,沈渺便讓濟哥兒和湘姐兒穿戴齊整,就穿今日的新衣,還把湘姐兒叫過來,讓她坐在圓墩上,她好好地給這個小妹梳了兩個圓鼓鼓的發包,並將自己箱子裡那一對蝴蝶絹花給她簪上了。
沈濟看著看著,忽然敏銳地問道:“阿姊要帶我們出門嗎?”
沈渺將湘姐兒拉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六歲的小豆丁,隨便一打扮都顯得可愛極了,滿意地點點頭:“是啊,我瞧著你身子骨好得差不多了,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兒便去大伯家討個說法。”
沈濟情緒便低落了下去:“伯娘尖酸刻薄,我怕阿姊吃虧。”
沈渺驚訝地回頭,這孩子居然會擔心她了?
沈濟被她瞧得不大好意思,低頭盯著腳尖,半晌,突然目光堅定地抬起頭來道:“先生曾說,為君子者,當以禮自持,不可口出穢語失君子之範,但若伯娘辱罵阿姊,我……我定幫阿姊罵回去!”
沈渺“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孩子,讀書雖讀得有些傻,卻還沒傻到家嘛。
她心裡暖暖的,好似自打離了榮家,她在這個陌生的世道上,遇著的都是好人。沈渺習慣性揉了揉濟哥兒的頭,這回沒有被躲開。
“彆擔心,你我又不是去打架,便是沒有他們苛待你與湘姐兒之事,我三年未歸娘家,如今回來,於情於理都當去拜會大伯才全了禮數,而且……”
沈渺彎腰刮了刮了濟哥兒的鼻頭,挑眉道:
“你怎知阿姊一定吵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