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的是,這位置便與先前沈渺問詢過的那賣香飲子的胖娘子挨著,那胖娘子倒還記得她,她眼尖,一眼看見她手裡的木牌,立刻警惕問道:“娘子先前與奴家打探這許多,原是為了這個,娘子是販什麼的?”
沈渺笑道:“我是販烤餅的,吃餅口渴,再來一碗娘子的香飲子,豈不正好?我能與娘子相鄰,相輔相成,正是緣分呢!”
那胖娘子這才鬆了口氣,看沈渺的眼神也不再那般排斥了。
辦好了手續、找到了攤位、順帶調節了鄰裡關係,沈渺又采買明兒擺攤所需的各色食材:麵粉、米糧、蔥、大料、油鹽醬醋等調料、五花肉、芝麻、菘菜、雞蛋、雞肉、紅豆、豬腸、豬肝、豬腰子等豬下水……
可算是把原身所剩不多的嫁妝又花了個許多。
東西太多,便又雇了個腳夫,用車推到家裡去。
算了算,修院牆、門窗一共九百一十三文;買了一車炭花費兩百文;采買食材花了三百多文;加上先前路上花的,一共便花了兩貫了!
捉襟見肘,坐吃山空啊!
沈渺歎息著拍了拍自個腰間那癟癟的荷包。
回去後,她便又帶了點街市上買的時新果子,登了顧家門,與顧嬸娘說明兒想借用他們家土車子用會子,結果顧屠蘇在旁二話不說便答應了,還說車子推起來太重,他一早便來送她過去。
惹得顧嬸娘在一旁對自家兒子那殷勤模樣瞅了又瞅。
沈渺也有些察覺,忙客氣地道謝,又特意說明:“還要多謝顧二哥告知,金梁橋對麵有個楊老漢,做得一手好木匠活,我與他訂了一輛土車子,回頭便不用這樣麻煩了。”
顧嬸娘還沒說什麼,顧屠蘇又已搶先道:“不麻煩,不麻煩,日後有什麼事兒也隻管說便是了。”
瞥見顧嬸娘嘴角的笑似乎有些僵了,沈渺便趕忙從顧家回來了,心想以後還是少麻煩顧屠蘇的好……她雖覺著坦蕩無愧,但架不住人家多心,自個又是個“下堂妻”,還是避避嫌吧。
但總算,她擺攤兒的籌備工作便差不多都完成了。
沈渺回來時,後院還在壘牆,她與磚瓦匠講好要修三合土石牆,原來沒塌的部分也乾脆全推倒了,這樣壘牆花費自然比尋常的土牆更高,但圍牆便是要結實耐用,索性多花些銀錢造得好些,日後也省得返工。
院門找楊老漢選了一塊十分厚實堅硬的胡桃木,價格不菲,但沈渺很喜歡胡桃木美麗的紋理,而且它高硬度不容易被刮傷也不易受潮變形、還不受白蟻青睞,上輩子沈渺媽媽陪嫁了一套胡桃木家具,用了幾十年還跟新的一樣。
灶房那漏水的房梁、屋頂也一並補了,灶房的門就選了更便宜的鬆木,輕盈又好加工,價格也比胡桃木便宜一半。
沈渺修院子的動靜瞞不了街坊四鄰,好事者圍觀,聚在一塊兒,自然忍不住嗑瓜子說閒話,順帶還要悄悄可憐她:“……你們可知曉?沈家的大姐兒是被夫家休回來的。”
“她那官人作甚休她?”
“聽聞是她婆母做主,她那秀才官人…咳…有與母同床的癖好……”
“蒼了天了,竟有這樣的畜生?”
“哎呦,可不是麼!如今無依無靠,還得養育弟妹……她那個大伯也不是個東西,親弟弟的孩子竟一個也不管……”
沈渺無辜地摸了摸鼻子,這些嬸娘背地裡議論她,會不會說得太大聲了些?她真的隔著半道還沒修好的院牆,聽的一清二楚……
但她仍舊假裝沒聽見,畢竟這樣的輿論對她並沒有壞處。
她不怕自個被議論,也不怕被可憐。
這也是她一定要離開金陵的原因,汴京畢竟是沈大姐兒的故鄉,巷子裡的街坊與沈家打了幾十年的街道,自小看著她長大,大多對她都沒什麼惡意。
沈渺又盯了會兒院牆的進度,楊老漢幫她尋的這個泥瓦匠姓賀,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了,乾活十分熟練麻利,不到半個時辰就推倒了原來的殘牆,半日便壘起來一半了。
她便吩咐了一聲:“賀待詔,你這頭忙完了得了空,我過來與你說如何搭那土窯子。”
“待詔”是宋朝對匠人的尊稱,這位賀待詔很是沉默寡言,隻點點頭就繼續乾活了,這是當初就說好的,他要替沈渺壘牆修屋頂,還要幫忙修兩個灶頭、一個土窯。
沈渺隻是怕他們忙忘了白囑咐一聲,說完便回灶房去預備食材了。
灶房裡她已經趁空提前收拾了一半兒食材。她一邊綁袖子一邊轉了轉腕子、活動活動筋骨。
隨後,單手拔起砧板上的刀,手腕一轉,刀鋒便在空中旋開一道鋥亮的刀花。
她今日要供應十幾人的午食,要做得好吃頂飽又便宜,那得好好露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