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讀書人,何至於被人這樣審視、羞辱?
要不是老二家的鬨騰,非要分家,他們哪有機會這樣看他?
他感覺渾身被扒光一樣難受,沒麵子。
他原本不承認那麼多錢,想解釋自己什麼進項,賺多少,還要說一通自己難處,開銷多大,如何應酬維持關係等等。
可這讓他非常難堪,有一種剖腹數珠的屈辱。
被迫自證,本身就是一種屈辱,他不曾想自己堂堂讀書人,竟然被
個潑婦逼迫至此。
一時間難以啟齒。
老二媳婦進門七年,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正眼瞧她。
堂屋就一張紅漆四方飯桌,平時隻有男人能坐在這裡吃飯,女人都是坐下麵小板凳的。
老二媳婦這些日子突然發瘋,根本不管男女有彆,身份有差,今兒就大喇喇坐在桌前跟他理論。
他之前氣糊塗了,都沒意識到這個。
後來三位叔伯過來,人多坐不開,她就坐在旁邊凳子上了。
她雖然沒上桌,可裴端卻覺得那架勢好像她說了算似的。
他再看看自己媳婦兒,吳秀娥也坐在一邊板凳上,兀自氣咻咻地跟沈寧瞪眼。
自己媳婦兒是童生的女兒,雖然相貌平平卻心氣兒高,也識得幾個字,不肯嫁普通泥腿子,要嫁個讀書人。
彆的讀書人家境好的甭管相貌好壞都看不上她,他家境不行,急需嶽丈提攜,所以就娶了她。
可其實他最初看上的是那位林秀才,想娶林秀才家的女兒,隻可惜林秀才沒相中他,便將他引薦給了吳童生。
不得已,他娶了她。
婚後夫妻也算恩愛和睦,他敬重感激嶽父,她也一心為他和孩子著想。
可她心裡最惦記的還是她娘家。
潑婦去吳莊訛了兩吊錢和兩石半豆子,她晚上就多數銀錢還給娘家。
現在潑婦鬨分家,她也就會發脾氣吵吵,都說不出個有用的能壓倒潑婦的道理來。
難道她一個童生的女兒還不如一個潑婦?
胡思亂想著,裴端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因為幾位長輩說話了,說的話讓他吐血。
裴大伯、裴三叔、裴四叔幾個又和裴父商量,再跟裴端和沈寧說,“真要是六十兩,也著實多了些,不如各退一步,讓老大給你們四十兩,包著房錢。
地就還是各人六畝,你們爹說了他願意要最差的地,好地給兒子們。
我們覺得那兩畝好水田就給老大,三畝中水田給老二,三畝好旱地兩畝是連一起的給老二,另外一畝給老大,剩下的就按人頭分。
都是親兄弟,也不要算得太清這地幾兩那地幾兩的,就按照畝數分了。”
那兩畝上等水田是裴莊最好地段的稻田,多少年都沒乾旱缺水過,而且土地也肥沃,一年種一季畝產能有三石稻穀,有兩石多大米。
要是分開種一季稻子一季穀子或者麥子豆子,那總體產量能多半石粗糧的樣子。
這種水田現在一畝要十五兩,除非家裡遭難沒人舍得賣。
中田畝產也差一點,當然也看侍弄精心不,有那些會侍弄莊稼的,中田也能產上等田的糧食,隻是需要花費更大精力和肥力。
中田現在一畝地要十到十一兩的樣子,得看水源,最近兩年是不是乾過,如果水源不好那就要變成旱地,就跌價。
不過上等旱地一畝地也要10兩左右。
上等旱地一般就是土質肥沃的田地,被精心侍弄的熟地,當然也要懂輪耕休耕,不能一直複種,那樣肥田也會被種成貧瘠的薄田。
一般的旱田就土質較差,土層薄弱,不夠肥沃,糧食產量自然也低。
沈寧都要笑了。
其實她和裴長青的心理價位是拿到十兩現錢就行,十五兩都是極好的,可以蓋屋子。
六十兩真的是漫天要價。
沒想到裴端找長輩主持分家,幾位叔伯如此給力,竟然要給他們四十兩。
哈哈哈哈哈。
裴端之前還清高,端著架子不想自證清白,現在也擺不起來了。
他急切地剖析自己,讓吳秀娥搬箱子過來打開給長輩們看,又把開銷大、買書貴、維持關係、應酬等每年花很多銀錢的話說一遍,“叔伯們,真的沒那麼多錢,家裡還有不到二十兩。”
沈寧突然道:“要不彆分家了,以後你賺錢養我們十年就行。”
“你做夢!”
吳秀娥率先反對,從來沒見過沈寧這麼討厭的人!
十年她男人能賺多少銀錢呢,當然不讓二房沾光。
必須分家,一天都不想和她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