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叔伯臉色訕訕,這是笑話俺們呢?
他們笑道:“咱們給你們見證分家了,契書有沒有不要緊,回頭去裡正那邊重新立戶帖就行了,放心吧,不會有人翻後賬的。”
在他們看來,裴端是讀書人,掙錢多,以後會越來越好。
裴二郎身體摔壞了,養好怕是也會留病根兒,兒女還小,就那十一畝地二十兩銀子,總有吃光的時候。
裴二郎是莊戶人,自然不敢找讀書人的麻煩。
分家就是兩戶人家,不再是家務事,打打鬨鬨是可以見官的。
那時候裴大的童生身份就能壓製弟媳了。
裴端卻還是堅持摁手印畫押,免得以後生口角。
他瞥了沈寧和叔伯幾人一眼,心裡越發得意,就憑你們幾個睜眼瞎能鬥得過我?
潑婦,過幾年有你哭的!
這時候小鶴年從外麵進來,扶著裴父的手探頭看桌上的契書。
突然,他小小聲問:“爺,咱家東南坡的水田是上等田還是中等田啊?”
裴父對孩子向來和氣有耐心,他解釋道:“東南坡那邊你去過的,離河有點遠,修了水渠,每年放水,要是人家水渠不放水就缺水,得花錢買,是中田。”
裴鶴年:“啊,不是說三畝中田給我家了嗎?怎麼大伯寫是他們的?”
什麼?
幾個叔伯立刻瞪眼看向桌上的契書,童生大侄子竟然跟他們玩陰的?
他們不識字,便紛紛瞪著裴端。
裴端麵色劇變,嗬斥道:“你個愚笨小童知道什麼,還不一邊兒去!”
小鶴年一點都不怕大伯,他小手扶著爺爺,脆聲給大家夥兒念那份分家契書。
裴端想搶回去,卻被裴大伯蒲扇大手擋住。
裴大伯滿臉驚異,讓小鶴年繼續念。
眾人聽得裴端如此無恥,紛紛發出嘖嘖聲,一會兒又震驚於小鶴年的本領——他居然會識字!
這年頭識字可是非常了不起的本領!
沒看裴端和吳秀娥眼珠子長在頭頂上嗎?
長輩們驚歎聲此起彼伏。
“哎呀,鶴年真是了不起呀!啥時候學的識字呀?”
“這娃娃是個神童啊!”
“有讀書天分!”
裴父也非常震驚,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孫子。
小鶴年這是比他堂哥還會讀書?
老大和大孫子這個年紀可沒這麼厲害!!!
他瞬間熱淚滿眶,爹呀,您老人家看見沒?
咱家又出一個會讀書的娃娃,自己學的!
他指定能給咱老裴家光宗耀祖呐!
沈寧也相當驚訝,雖然之前她和裴長青就發現小鶴年有點不對勁,不像他表麵那麼呆笨,反而挺機靈的。
可他們也沒想過他能識字,還能如此流利地把一份分家契書念出來。
雖然都是常見字,可這年代識字真的不容易。
這孩子有點東西呀。
不同於大家的驚異欣喜,裴端卻仿佛大中午見鬼一樣渾身發冷。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黑的,真跟開顏料鋪子似的。
他感覺天旋地轉的,心裡升起如墜冰窖的恐懼感。
小侄子什麼時候識字的?
他不是笨得很麼?五歲上說話都不利索。
就這麼個愚笨不開竅的孩子現在居然識字?
他居然偷學!
偷學還裝傻!
學會居然能忍著不顯擺!
他小小年紀,為何心思如此深沉?
太可怕!
這是個怪物!!!
等小鶴年念完,長輩們直接沸騰了。
裴大伯搶著給他抱在懷裡,哈哈大笑,“神童,神童,這是啥時候學的識字呀?”
其他叔伯大娘嬸子們也非常激動,一個勁兒誇神童。
沈寧想給他們降降溫,免得把孩子捧殺了。
小鶴年卻沒有得意忘形的樣子,他一副天真爛漫沒有半點心機的樣子,“大爺爺,我不是神童,我是個笨小孩。
大伯教我很多,堂哥也教我很多,我太笨了,一邊學一邊忘。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忘記的字又跑回來了呢。”
裴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黑,真跟開顏料鋪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