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啪!
一個酒碗在桌上被直接拍碎,半邊桌子重重的翹起,落下。
那把總乾脆直接拎起酒壇子,咕嚕咕嚕的灌了幾口,然後雙眼通紅,坐在那喘著牛氣。
“娘的。老子早年也是跟著李大帥跟韃子拚過命的好漢子,如今卻要在這徐州,受這種鳥氣!”
咕嚕咕嚕,那把總又灌了兩大口,咬牙道,“若不是老子早已成家立業,今日哪怕這官不做了,去山上落草,也要直接抽刀剁了那鳥人!”
“大哥不可說胡話!”
邊上,一名兵丁勸道,“李太師家的人,咱們可惹不起!”
瞬間,李景隆和朱標同時豎起了耳朵,然後同時對視一眼。
李太師?
大明朝的李太師,就隻有一個人。
韓國公李善長!
“什麼鳥太師?”
就聽那把總繼續罵道,“沒咱們這軍漢打天下,他當個鳥太師!”
說著,繼續不忿的罵道,“他家的船過境咱們徐州,咱們不敢查也就罷了,還讓咱們的弟兄給他趕緊把河道清理開,讓他們的船先行,也太跋扈了!拿咱們弟兄當他們家佃戶使喚?”
“咱們動作慢了些,他們家那些狗仗人勢的狗奴婢,還對著咱們指鼻子罵。我曹他奶奶的,老子還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大哥,也怪了!”
這時,另一名兵丁開口道,“以前他李家的船,吃水沒這麼深呀?”
“這回裝的是木料!”
那把總張嘴,咕嚕咕嚕把一壇子酒全灌下去,繼續開口道,“說是李太師要在淮西定遠老家蓋宅子,專門派人去高麗那邊找的好木料。”
“嘖嘖!”
又一名兵丁撇嘴道,“太師好威風,修宅子的木頭都得是高麗的!”
“嗬!”
那把總酒意上湧,斜眼道,“這算啥!俺聽千戶大人說過,李太師家修宅子的工匠,都是以前給皇上修皇宮的....”
“而且他們家宅子先前弄地基的時候,中都總管府還專門給調了五百兵過去當長工....”
~~
“李善長.....不應該如此不智吧?”
“莫非是他家裡的人,打著他的名義?”
聞聽此言,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句,然後偷偷看了一眼朱標。
發現後者一直在慢條斯理的吃著燒雞,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來。
“這些事,朱家爺倆不知道?”
李景隆心中又道,“小朱可能真不知道,畢竟錦衣衛現在還不聽他的!但老朱必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忽然,李景隆就聽身邊的朱標小聲的嘟囔一句,“出來帶個小本本好了!”
“嗬!”
李景隆心中笑出聲,“標子,你也不用記!你老子那邊關於李太師的黑材料,肯定早就厚厚一本了!”
但同時,他也心中警覺。
“一個人要想始終身居高位不出事,不但自已立身要正,而且還要約束好身邊的人。”
“不然的話,可能沒被敵人給乾掉,先讓自已身邊的人給害死了!”
“走吧!”
這時,朱標忽然丟了手中的食物,站起身來,淡淡的說道,“趕路!”
~
一行人沒有進城,而是繞過了徐州城,走鄉野小路,繼續出發。
大概是因為飯館中的那一幕,連朱標在內,所有人都顯得有些興致寡淡,再沒有剛出發時的那種,意氣風發。
“太子爺,為何不進城呢?”
見隊伍中沒人說話,李景隆開口道,“不是說,在徐州歇一天嗎?”
“沒心情!”
朱標輕輕的甩著馬鞭,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來。
“其實臣以為,太子爺您也不必太過於掛懷!”
李景隆寬慰道,“何為權貴?自古以來權貴皆是如此!”
“我用得著你開導嗎?”
朱標白了李景隆一眼,“我心裡不是因為恰好撞見李太師家的威勢難受,而是......”
話雖沒說完,但李景隆心中已猜到了朱標要說的下半句。
他之所以生氣,並不在於這事。
而是在於李善長或者說李善長家族的不知收斂,還有....李善長的老糊塗!
”麵子都是自已賺的呀!”
李景隆心中再次自省,暗中道,“給臉不要臉的後果就是.....自已把路走絕了!怪不得昨天標子跟我說,許多事到最後,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殺人!”
“孤...跟你們說!”
朱標忽然對著身邊的侍衛們正色開口,且換了一個極其正式的自稱。
他隻有在要說正事的時候,才會自稱為孤。
話音剛落,常茂曹泰韓勳等人,都在馬背上正色傾聽。
因出京的時候朱標覺得陣勢太大,所以明麵上隻帶了他們幾個人。
“你們都是孤的身邊人!”
“你們要臉麵,孤給你們!”
“要前程,孤也給你們!”
“但是....”
朱標說著,手中的馬鞭一個個的點過去,“都給孤記住一句話,乾什麼事,都要堂堂正正的,彆給孤丟人!”
“喏!”
眾人轟然應答。
其實這些人,誰都不傻!
他們心裡都清楚,李太師的家人在地方上這麼霸道,丟的其實不是李太師的人。
丟的是,皇上的臉麵!
~
一行人繼續前行,眼看天色即將暗淡下來。
不遠處,村落已清晰可見,空氣之中飄蕩著陣陣炊煙。
“晚上就在前邊莊子上借宿一晚!”
朱標馬鞭指著前方,隨即看看眾人,笑道,“都換一身衣裳吧,這一路奔波,渾身都是汗臭!”
“太子爺!”
曹泰指著前方小路旁,青山腳下,開口道,“哪有一條小河....要不咱們去洗洗?”
說著,攤手手,“不瞞你說,臣現在靴子裡黏糊糊的!”
“是的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