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觀的心湖道長首先開口說道:“魔界被打碎流放虛空之後,一直沒有放棄回歸的念頭。”
“這幾十萬年,他們一次又一次向六界發起衝擊,花樣千奇百怪,但最終的結果,卻都很淒慘。”
“六界生靈對於【魔襲】似乎已經習慣了,來一次打退一次,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這一次,明顯不一樣。”
“魔族改變策略,采用迂回戰術,將攻擊地點從六界疆域轉換到了界淵之中。”
“客觀來講,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進可攻,退可守。”
“從四域傳過來的畫麵看,那些【碎片】顯然就是魔界殘渣。其中每一片,都相當於一個洞天法寶。合到一起,便構成了魔界。”
“雖然那樣,並不如貫通的域界方便,但至少,魔族依靠界淵,也算是將他們支離破碎的域界給拚湊完整了。”
“當年,魔界剛剛被打碎時,魔族大能聯手傾儘所有才沒有讓破碎的魔界徹底滑進虛空,而是緊緊吸附在六界周圍。”
“現在,魔族十三祖又賭上整個域界多年積累的氣運,施展大手段,將萬千殘渣碎片嵌入到界淵之中。”
“魔族之堅韌,實在讓人欽佩,也讓人害怕。”
“彆怪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真心認為,這一次,哪怕六界聯手,恐怕也無法將他們重新驅逐到虛空了,我們大概率要學會與他們長期共處。”
“正如荒塔之主所說,從此以後,六界,不,七界要徹底粘連到一起了。”
“以前,人界的位置得天獨厚,居於中間,與【佛妖屍冥】四界相鄰。但往後,魔界要占據這個最大的優勢了。界淵的環境雖然很惡劣,但經營好了,未必不能轉化為利好。”
心湖道長一番話,直接把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給乾沉默了。
他能夠想到的,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能。
正因如此,大家才會心情糟糕,脾氣暴躁,見麵就像凡夫俗子一樣掐個不停。
本質上,乃是為了發泄。
一陣安靜過後。
金頂廟主普濟天佛豎掌念了一聲:真佛保佑!
他是東道主,也是仙路大會的發起者,不能像其他人那樣一直保持沉默,總要站出來引導一下流程。
普濟天佛緩緩說道:“心湖道友所言極是。”
他首先肯定了上麵那番話。
然後,話鋒一轉:“但我們也必須積極地做一點什麼,不然,魔族占據的可就不僅僅是界淵了,而是無極海,甚至是人界的土地。”
眾人競相點頭:“沒錯。”
這,才是召開仙路大會的意義,也是需要商討的重點。
忘川的第一丹聖接過話茬:“根據以往對抗魔襲的經驗,我們需要搭建一道防護牆,防止魔族向外滲透。”
“然後,再分兩步走:往前,驅逐魔族,往後,清查自身。”
“關於驅逐魔族,既然大家都一致認為很難再次將他們趕回到虛空,那就暫時不管了,先來探討一下另外兩點吧。”
墨村村長緊隨其後說道:“我認為,搭建防護牆,沒有什麼好探討的。”
“如果隻有一座魔窟,或者魔眼,那麼很容易應付。但是現在,咱們要麵對的可是綿延不絕的一整條界淵,誰能將其隔絕起來?”
“大家都知道,界淵附近的天地規則,等級很高,它跟沒有開化的窮鄉僻壤完全不一樣。”
“如果是未開化之地,僅憑一道聖意,就能築起萬裡長廊。”
“就像東域剛剛開啟聖世時,那個叫做冷魁的小家夥,把幽骨二州的邪修驅趕到無極深海一樣。”
“那時候,冷魁才剛剛踏上聖途而已,便有如此手段,換成咱們,不是更加輕鬆?”
“隻可惜,界淵附近不是東域,想要搭建防護牆的話,代價極為高昂,甚至難以實現。”
在打造、搭建、構築方麵,墨村村長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不少人聽得微微頷首。
搖著折扇的王喜之開口說道:“不在界淵附近,將無極海讓出來,於近海區域搭建,難度會不會小一些?”
墨村村長搖頭:“區彆不大。”
這時,忘川的第一丹聖忽然說道:“勉強為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需要咱們大家做出一些犧牲。”
眾人皺眉,隱約猜到了什麼,但還是問道:“什麼犧牲?”
第一丹聖沉聲道:“動用鎮壓氣運的【準道器】。”
這話一出,眾人又被乾沉默了。
準道器乃是各大仙路勢力的命根子,那是輕易能夠動用的嗎?
況且,有些準道器傳承到現在,還能不能動用,都要畫一個問號。
你倒好,張嘴就來。
退一步講,就算能夠動用,這幾年,人界大一統,天地環境大變,各家都麵臨著準道器【衰竭】的困擾。
如果再動用的話,那不是讓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嗎?
最困難的是已經確定衰竭的棋盤山、白雲城、香木林。
這三家表情一片沉重。
普濟天佛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他們金頂的金鐘,在經曆佛光浪潮之後,雖然靠著陸白的龍象神佑,收回了一些佛意,但也是元氣大傷。
本來想著後續向佛界求援,做一下修複。
結果沒想到,還沒等到修複,就要繼續消耗了。
而其他家,雖然還沒有正式迎來衰竭,但日子也都不好過。
就拿劍峽陸家來說吧。
劍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處在枯萎的邊緣了,家裡的天才弟子,想要打磨劍意都做不到,卻要拿去搭建防護牆?
這麼偉大嗎?
雖然仙路十八彎屹立在人界之巔,對於人族的災難,理所應當具備一種責任感,但人心都是自私的,尤其是【與人爭鋒,與天爭命】的修士更是如此,讓他們完全不顧及自身利益,而去為普羅大眾謀福祉,有幾人能夠做到?
不過。
覆巢之下沒有完卵,人界是大家共同的家園,如果守不住,那各家的利益,也就無從談起。
因此,猶豫、糾結、不舍得,卻又無法拒絕的複雜情緒,在每個人的心中翻滾煎熬。
過了許久。
心湖道長開口說道:“我代表天星觀表個態,不管彆家怎麼樣,我們沒有問題,可以動用準道器。”
他直截了當的觀點,讓眾人微微詫異。
接著,隻聽心湖道長繼續說道:“救世,乃是我們道家修行的基礎。”
“這次魔襲,雖然是一次災難,但又何嘗不是一次機會。”
“實不相瞞,我們天星觀的準道器,已經到了瀕臨衰竭的地步,哪怕不用,它也撐不了多久,倒不如拿出來為人族做一點貢獻。”
“到時候,世人濟我以香火,便是恩澤福報。”
“說得好。”
來自棋盤山的山主立刻高聲稱讚。
下一刻,他也立掌為誓:“我們棋盤山的準道器,雖然已經陷入衰竭,但我們仍然願意榨乾最後一分力量,為人族庇佑。”
眾人看看心湖道長,又看看棋盤山山主,麵露思考之色。
這兩人,是不是窺探到了什麼天機?
眾所周知,天星觀和棋盤山都非常擅長占卜之道,往往在彆人還深陷迷局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可以看清一絲方向了。
尤其是天星觀,據傳,他們的準道器【暗夜羅盤】擁有勘破一切虛妄的威能。
心湖道長一口一個救世,或許他確實有那麼一層心思,但最主要的,肯定還是為自己而謀。
普濟天佛宏聲一笑:“心湖道友和聶山主的胸懷與格局,令人心折,我們金頂又豈能落後?”
“本座在此保證,如有所需,金鐘可響徹九天。”
受到感染,忘川第一丹聖和墨村村長,也相繼表態。
這兩家一個是煉丹師(包括整骨師),一個是煉器師,本來就將【人道】看得很重,在壓住了人性之後,沒有拒絕之理。
至此,已經有五家點頭同意了。
剩下的人相互打量一眼,仍有些遲疑。
半炷香後。
陸元直、白淳風、王喜之、青丘三家,也紛紛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