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逢抬手燃起火光,火光映照處,一條水煙筒粗細的蟒蛇正圍著他們徘徊,見到火光,登時豎起眼瞳,張開獠牙朝二人撲來,眼見巨蟒攔路,季則聲下意識拔劍卻拔了空,忘記自己的佩劍還在房中,他心中大叫不妙,卻聽謝輕逢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掌送出,那巨蟒便被打翻在地,掙紮滾動片刻,便在謝輕逢腳邊匍匐不動了。
謝輕逢朝蛇身踢了一腳:“沒眼色的畜生,滾遠點彆擋道。”
那巨蟒晃晃腦袋,貼著地慢慢爬走了,與此同時四周樹叢劇烈晃動起來,借著火光,季則聲隻看見些奮力逃竄的蟲鳥狼蛇,他驚魂未定地看著謝輕逢,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師兄,你帶我來這裡到底是乾什麼?”
謝輕逢見他神色,惡心又起,腳下卻不停:“月黑風高夜,你說帶你來乾什麼?”
季則聲臉色一點點沉下來,後山這麼隱秘的地方,就算有人死在這裡,運氣不好,十天半月都無人察覺,見那些蟲蛇走獸見了謝輕逢跟見閻王一樣,登時疑心又起。
他鬆開謝輕逢的攙扶,後退兩步,冷臉道:“你究竟是何人?”
謝輕逢見他神色戒備,嗤笑一聲:“現在才懷疑我,會不會太晚了?”
“你是魔族派來的奸細?接近我有何目的?”他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謝輕逢殺他有什麼用?難道是為了占用他的身份,混入正道,潛伏多年,再給正道致命一擊?想到有此可能,季則聲臉色更差,“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想做什麼,但你就算殺了我,也休想得逞!”
謝輕逢不知道季則聲腦補了什麼,但這幅嫉惡如仇的模樣落在眼裡反而有趣,他暫時還不想暴露身份,但對方這麼義正辭嚴,不逗逗他又可惜了。
“誰說一定要殺你?”
他似笑非笑,季則聲又不懂了,戒備稍緩:“你不殺我,那帶我來這乾什麼?”
謝輕逢一本正經道:“先|奸|後|殺。”
話音剛落,細長銀鞭破風而來,卷上他的小腿,不待掙紮,銀鞭就像長蛇般將他裹成一條長蟲,動彈不得,季則聲神情一呆,下一瞬就被當麻袋扛起來。
“謝輕逢!!你這個…你這個魔族人渣!敗類!放我下來,你竟敢在七弦宗行凶,有本事我們光明正大決鬥!”
謝輕逢提著季則聲的包袱,扛著他穿過深林瘴地,悠然道:“誰要跟你決鬥。”
“你……你!”季則聲被扛了一會兒,已經氣得呼吸困難,說不出話,眼看著離主宗越來越遠,已然追悔莫及。
都怪他,怪他錯信他人!可謝輕逢人模狗樣,身上哪有半分魔族的影子?明明前幾日就能趁自己臥床不起時出手了結,明明剛才還給自己送了烤山雞,為何今夜突然翻臉?契機又是什麼?
他腦中亂七八糟閃過一堆東西,忽然想到方才自己求著謝輕逢伺候沐浴,對方臉色不耐,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一般,腦子裡靈光一閃。
不會吧,不會真是因為這個才……
電光火石間,兩個人已經穿過瘴地,來到一處隱秘的石洞,洞口結了蛛網,易進難出,季則聲眼睜睜看著謝輕逢把自己扛進了石洞,心想若真死在了這裡,怕是一百年也不見得有人能找到他的屍骨,登時悲從中來。
出神間,眼神卻被一道柔和光亮吸引,抬頭時,卻見敞開石窟頂部鑲嵌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月光照在夜明珠上,又折射進洞中,帶來滿洞柔和銀輝。
季則聲正撇著頭望那夜明珠,又覺洞內一陣濕暖之意,心道此地溫暖明亮,如果能死在這裡,總比死在外麵被狼吃蛇咬好些。
到了目的地,謝輕逢扔下手裡的包袱,將肩上的人放了下來,解開銀鞭,誰知他剛要撤手,季則聲卻孤注一擲般抱住他的手臂:“謝輕逢——我不該侮辱你的人格,不該不顧及你的尊嚴,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伺候我洗澡了,你彆殺我了行不行?”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先服個軟,等之後出去了,他一定要用那把二兩銀子買的佩劍把謝輕逢剁碎了喂狗!
謝輕逢怎麼看不出季則聲的小九九,心下又覺好笑:“現在才認錯?晚了。”
話音剛落,謝輕逢無情撒手,季則聲心下歎息,下意識閉眼,卻陡然落進一片溫暖水流之中。
他心中驚詫,在水裡撲騰半晌,終於掙紮著浮起來,這才看清了四周情形。
那夜明珠照亮的洞窟,竟是一座天然溫泉,溫泉周圍稀疏栽種著幾株桃樹,桃花正盛,落英繽紛,石洞入口處刻著“桃源真人洞府”六個大字,明明是處隱秘的洞天福地,哪裡像是殺人分屍之處。
他怔怔出神,下意識抬頭去看岸上的謝輕逢,卻見對方一身白衣濕透,滿頭滿臉都是水痕,表情陰鬱。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下意識扯出個心虛的笑容,小聲道:“師兄……水裡很暖和,你下來泡一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