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聖子當庭耍賴, 雍理不留他都有點說不過去了。
留就留唄,雍理對著狼崽子也是窩了一肚子火,能一雪前恥, 何樂不為。
梁銘雖留在了雍皇宮, 但他很快知道自己太天真。
六州再怎麼撐場麵搞排場, 想和綿延千年的富庶中原比奢華, 還是嫩了些。
這雍皇宮曆經三朝, 矗立首京長達五百多年, 早已被曆朝曆代修整得美輪美奐,且不提其精細之處有多少講究典故,便是整個宮殿規模, 已經讓六州蠻族大開眼界。
六州聖宮已經是氣勢恢宏的神殿, 放到這雍皇宮, 竟如同兒戲。
初看金鑾殿, 他們還覺得不過如此, 白玉鋪地固然貴氣卻華美不足,金鑾殿也沒有多高大, 同他們的聖佛殿沒有絲毫可比性。
然而進了這雍皇宮,乘著車輦一路行來, 才深感中原底蘊厚重。
金銀珠寶全是俗物, 路邊角石上都雕琢著栩栩如生的碧玉紋路, 著實讓人驚歎;周邊草木更是讓人目不暇接, 再看那百花叢生, 碧湖蕩漾,一眼望不到頭的禦花園, 幾位荒漠中長大的六州使臣,恍若入了仙境。
這是何等美景?
這是何其稀有的繁花盛放?
這是怎樣鋪張浪費的充盈水源!
一年到頭洗個澡都斤斤計較的六州百姓饞哭了!
待到他們見到那匠心獨運的雨幕亭, 更是瞠目結舌。
這是元曜五年,沈君兆親手設計、親臨督工,為今上建得乘涼聖地。
雨幕亭雕工如何精致以不足道也,奇得是那源源不斷留下的水幕。
亭子不大,四角設計卻極其精巧,它坐落在湖中心,也不知那水是怎麼爬到了亭子上方,又如何能規規矩矩齊齊整整地順勢落下,而且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亭中牌匾上還有四個力透紙背的題字――萬澤歸雍。
大雍皇室主木,水生木、養木、潤木。
萬澤歸雍,何等的大氣磅礴!
彼時年少的沈君兆,親手設計的這方小亭,藏了多少不可言的期許與情意。
然而落到今日,已滿是諷刺。
這些典故梁銘有所耳聞,畢竟要策反沈君兆,不打聽明白如何成事。
隻是聽歸聽,想歸想,切實見到這雨幕亭,還是有被震撼。
大雍帝相不和。
當真不和嗎。
雍理安排人帶著梁銘等人遊園,自然是故意的。
沒誰比他更清楚六州有多土包子,不給他們長長見識,真當自己看幾本書會兩句之乎者也,就能來挑釁中原底蘊了。
先震一震,再晾一晾。
半天功夫,梁銘認清一個事實――留在雍皇宮也見不著小美人。
且不提這皇宮有多大,單單是元曜帝有多勤政就讓他十分驚訝。
四更起,五更朝,上午還要聽大臣們從前朝吵到禦庭,待到下午還有山一樣的折子。
就這還得擠出時間‘上課’。
帝師錢公允早已掛名,但常駐的翰林學子委實不少,雖說不敢以帝師自居,卻都是要和皇帝討論學問的。
四書五經無數典故,信手拈來也就罷了,元曜帝還常常能把那些苦讀聖賢書的士子給問個額頭冒汗!
來之前,梁銘以為自己離他近了些,這不過短短半日便又覺得自己還是離他很遠。
然而越是遠,越是想觸碰他。
高高在上的大雍皇帝,他勢在必得!
晾了梁銘一上午,午膳還是要招待一下的。
雍理想了下,吩咐趙泉:“去問問李二公子用過膳沒。”
趙泉忙應下,去了偏殿。
卻說這一兩日,李擎已經徹底清醒。
什麼以se侍君,什麼入宮為妃,全是胡扯!
當今聖上乃千古明君:學問好,性情好,為人寬厚且愛民如子。
外界傳的那些荒唐事完全是汙蔑、是大不敬、是無理取鬨!
而這也側麵反應了陛下是何等仁慈博愛――若是如前朝厲帝那般殘暴,早就把這些嚼舌根的東西全部問斬。
屆時還有誰敢私下議論?
還有誰敢胡言亂語!
嗯……
老李頭如何先不提,小李已成功加入烏大人行列。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千好萬好,陛下最好!
始於顏值,忠於品行,雍阿理後來能開創元照盛世,憑得是實打實的個人能力。
雍理把李擎叫來,不為彆的,就是繼續打擊梁銘。
梁銘肚子裡有幾分墨水,他清楚得很。
聖子不是驕傲得很嘛,不是覺得中原文略不過如此嘛,安排翰林學士與他清談,著實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