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難將他安置的小村子或許不該叫村子。
六州境內多是遊牧,遊牧民族不像農耕的大雍,沒有固定的糧產也就居無定所。
此地會聚集成一個小村落,是因為挨著大雍近一些,雖然連連征戰朝不保夕,卻總比深入六州餓死更好。
如果隻是這樣一個小村子,那雍理隻需養好身體,等子難回來,再謀劃著如何回京便是。
然而這村子不簡單……
被大雍軍隊擊潰的六州蠻族並不甘心,本就沒有什麼紀律性的各族聚首,三言兩語不和就是一場生死決鬥。
此番吃了敗仗,他們互相推諉,總覺得是對方的錯,這個冬日無法挨過,也全是對方的無能乏力。
生死麵前,總有膽大心狠的。
炬族的首領就是個癲狂的瘋子,他麾下死傷慘重,且不提如此多的勞力戰死,後方的老弱病殘該如何處置,便是他自身都快成光杆司令,麵臨滅族憂患。
偏生六州境內詭事頗多,炬族首領曾接觸過巫術,後因代價太大放棄了,但秘法卻一直留著。
炬族首領為了挽回損失,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彼時六州各族都損失慘重,彆說搶奪,連自己都被大雍兵士給懟了個滿頭包。就這樣回去,臉麵事小,如何過冬事大。
炬族首領狠心道:“犧牲區區一個村子,就能炸了大雍三十萬兵士,怎麼算咱們都不虧!”
有人附和:“的確!咱們死傷慘重,又怎能讓他們這般得意忘形!”
“若真能炸了那三十萬強兵,邊郡城豈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何止邊郡城,整個大雍都是我們的!”
大雍對於六州蠻族的吸引力是身處中原的百姓無法想象的。
富庶的土壤,數不儘的糧草,想怎麼取用就怎麼取用的水源,更不要提還有讓人目不暇接的繁華宅邸……
便是大雍的富戶的一棟宅子也夠六州王爵心動不止了。
占領整個大雍?
哪怕是癡心妄想也夠人瘋狂。
“究竟該如何行事?”
炬族首領麵露陰狠:“狄遼村本就不聽各族管束,我們不如把他們做成人炮……”
“何為人炮?”
這便是那喪心病狂的巫術了,而狄遼村正是雍理潛伏養傷的小村落。
當六州蠻族闖進來抓人的時候,雍理彆說下床了,連動根手指都覺得費勁,被子難托付照顧他的小男孩怕得直哭。
雍理咬著牙哄他:“躲到床下,扒住床板,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小男孩泣不成聲:“阿哥你怎麼辦?”
雍理勉勵笑道:“我將死之人,他們奈何不得我。”
小男孩瘋狂搖頭:“不行……子難大師於我有恩,我不能……”
雍理聲音沉下來:“你若死了,又要如何報恩。”
小男孩哪說得過他:“可是……”
雍理道:“聽我的,先躲起來,若是他們不帶走我,你再出來照顧我;若是他們隻把你帶走了,我躺著還不是等死?”
小男孩被他哄住,雖覺得哪兒不太對,卻又辯駁不了。雍理這嘴連死人都能哄喘氣,又哪會穩不住這麼個半大孩子:“便是我真被他們抬走了,你留下也能給子難通風報信,子難大師的神功了得,還怕他救不了我?”
這話當真好使,小男孩極其信重子難,幾乎將他奉為神明。小孩總算是躲進床下,死死扒著床板,指甲翻裂了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好在來搜尋的蠻族並不仔細,他們一眼瞧見雍理,登時直了眼。
蠻語難懂,雍理不太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看得懂人的眼睛。
是了……自己這張臉生得還不錯。
雍理惦記著床下小孩,怕他撐不了太久,索性微微側頭,對著那些蠻人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