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緊緊閉合的杏漆大門被敲響。
很快的,院門打開,趙慶麵帶笑意望向來人:“鐵心什麼時候回來的?”
黃鐵心看著眼前未曾改變絲毫的年輕麵孔,驟然繃緊了心神,嘴唇微微開合,卻是說不出原本準備好的措辭。
他躬身行禮,低聲道:“回前輩,鐵心三日之前便已經回來了。”
前輩?
趙慶心念微動,笑而不語。
黃鐵心沉默一瞬,而後低聲道:“深夜打攪前輩,多有冒犯。”
“敢問前輩是何修為?”
趙慶:……
他直接開門見山:“幻雨閣的人在樂老爺子家裡,可是那邊有什麼事?”
聽聞此言,黃鐵心瞬間瞪大了眸子。
驚詫道:“您……都知道了?”
趙慶微微皺眉……我知道什麼了?
他苦笑搖頭:“我隨你過去,咱們邊走邊說。”
黃鐵心重重點頭應好,而後便舉著火把跟在了趙慶身邊……
在他們身後的陰影中,三道倩影緩緩邁步,一同前去湊熱鬨。
幻雨閣的修士來了攬仙鎮,這是好事。
況且這三年來,鎮上的人對自己一家雖說幫不上什麼忙,但小恩小惠卻也沒少給。
黃鐵心聽到身後不時傳來的清脆嬌笑,不由得將火把握得更緊了。
“這位幻雨閣的前輩……原本居住在臨安縣北邊的清河鎮,大家都喊他孫仙師。”
“我在上滁鎮修行的時候,也聽聞過一些他的事情。”
“卻不想今日,竟然在咱們的鎮子上見到了他……據說是要於此定居了。”
趙慶微微點頭:“這是好事。”
黃鐵心凝重道:“確實如此……”
“不過孫前輩素來喜好女色,咱們鎮子上也沒有什麼年輕一些的姑娘,否則也能跟在
他身邊修行。”
“但孫前輩以往在清河鎮居住慣了,咱們這邊又有些偏僻,也無富貴人家……不知他為何前來。”
趙慶眸光閃爍不定。
原來……黃鐵心是擔心這個啊?
這不純粹是多慮了嗎?
不過想想確實如此,人家原本在清河鎮過的有滋有味,現在突然跑到了這窮鄉僻壤,反倒是將鎮上的人給嚇到了。
“這位孫仙師,可曾說起為何前來攬仙鎮?”
黃鐵心搖頭道:“不曾。”
“隻是要求樂善人出人出力,為他建一所宅院定居。這倒是沒什麼,鐵心前去張羅便好,怕隻怕……”
哎……
趙慶心中微微歎氣。
攬仙鎮一直都沒有修士,故而喚作攬仙鎮。
可如今修士到了……反倒家家戶戶都難以入睡。
此刻,他不用想也知道黃鐵心在怕什麼……
肯定是在上滁鎮那邊聽了些邪修的故事,但是眼界又低……無法確定孫仙師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再加上清河鎮極為富饒,與攬仙鎮天差地彆,擔心家裡的情況也實屬正常。
他輕輕拍了拍黃鐵心的肩頭,笑道:“沒事。”
……
盞茶時間之後。
攬仙鎮西北,那座最大的宅院正廳……燭火明滅不定。
“呸!”
孫連城坐在主位之上,皺眉將嘴裡的茶葉吐出。
他現在心中極為鬱悶,原本在清河鎮好好的……也不知道為何要把自己調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此刻,孫連城眸光掃過站在一側的老人,歎氣道:“坐吧。”
“等宅子建好之後,我便搬來定居,最好能有一座十丈見寬的院落,也方便日後給鎮上的孩子調理筋骨。”
“鎮上的病患,每年我隻出手兩次,些許雜症或許能醫……但卻也無法保證。”
“聽聞有幾個孩子在縣裡讀書,到時候帶過來給我看看。”
“你們這兒人太少了,托人捎信,青壯都回來一趟,未出嫁的女子也都回來。”
樂善施微微低頭,渾濁的眸子中滿是喜色。
能看得出來,孫仙師是真的打算長久在攬仙鎮居住……雖然不明原因,但自己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裡了,能促成這件事也算功德圓滿。
正當這時,院外響起了黃鐵心的聲音:“伯父!”
樂善施顫巍巍轉頭,目光掃過黃鐵心身側的趙慶,不由得瞪大了眸子。
王德仁下葬的那天,他便已經知道了,趙慶一家很有可能都是仙師。
但那時候趙慶並不在家,隻有姝月和清歡兩個女人……他也沒有敢去打攪。
此刻,趙慶快步上前,扶住了樂善人的肩膀,低聲道:“伯父坐下便好。”
樂善施身子陡然一僵,而後怔怔點頭。
坐在主位上的孫連城目光猶疑,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三人……有些摸不清狀況。
一個先天,兩個凡人……這是在乾什麼?
下一刻,他驟然繃緊了心神。
目光掃過院落之中,那正在交談的三道倩影……其中有一位是煉氣五層的境界!
一瞬之間,孫連城心思急轉,起身行禮:“孫連城見過前輩!”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麼修為,但是動靜之間有三位女修相伴……喊一聲前輩準沒錯。
趙慶看向眼前躬身不起的中年男人,不由得麵露苦笑。
他輕聲道:“孫道友坐下說罷,我也是鎮上的人,有什麼事我來安排就好。”
桌台上的燭火明滅不定,將幾人的光影打落在地上,張牙舞爪。
趙慶思索一瞬,將孫連城的身體按回了主位之上。
而後對黃鐵心開口:“帶伯父去休息吧。”
……
……
“哦!好!”
黃鐵心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攙起樂善施的身子離開了正廳。
房門緊閉,趙慶稍稍放出了一些靈力,展示自己的修為。
畢竟自己不能在攬仙鎮住一輩子,這裡以後如何……還是人家孫連城說了算的。
感知到撲麵而來的靈力壓迫,孫連城心神巨顫,再次起身行禮。
而後老老實實的站在了一旁。
趙慶苦笑搖頭:“不用緊張。”
“鎮上居住的都是凡人,冷不丁來了一位幻雨閣的修士,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他稍加思索,取出了一瓶煆神丹放在桌台上,輕聲道:“彆折騰他們了,都已經行將就木,沒幾年活頭了。”
孫連城發現趙慶意有所指,頓時心急如焚……
“前輩!我冤枉啊!”
“不是!”
“幻雨閣從來不會為難百姓啊!”
趙慶一愣,旋即道:“我沒說你為難過誰啊?”
孫連城滿肚子苦水,無處傾瀉。
本來在清河鎮吃香的住好的,還有兩個小侍女……
怎麼被弄來了攬仙鎮……連住的地方都不給了?
他顫聲道:“前輩
,我總得有地方居住不是?”
趙慶一聽,好像沒什麼毛病。
但是要一個十丈見寬的院子就離譜了……你這算盤打的,我在大街上都聽見了。
他沉吟道:“要是讓你住我家……那肯定不合適。”
“鎮南有一處閒置的院子,門前有顆青石,有顆老槐樹,還算陰涼。”
“我做主,將那處宅子給你,門口便是通往臨安縣的路,想去哪裡也方便……”
“總是在鎮上你應當也待不住……”
正當這時,孫連城身上有一道流光飛出,瞬間衝向了趙慶。
……
院落之內,周曉怡的神識察覺到這一幕,驟然衝進了房間中!
而後……
三人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孫連城臉色蒼白,瞠目結舌……憋了半天才說出半句:“連城見過前輩!”
小姨神色清冷,寒眸與之對視,而後微微點頭。
旋即看向了趙慶手中的那枚翡翠。
剛剛自孫連城身上飛出的流光,便是這個東西……
像是一隻鳥……若是再有另一隻與之相配,便顯得合適多了。
趙慶心念微動。
翡翠……鴛鴦!?
翠鴛!
此刻,孫連城急促開口:“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趙慶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枚翡翠是怎麼跑到他身上的,估計他自己都不明白。
趙慶心中有一種直覺……這是翠鴛樓的東西,應當是被自己的血氣牽引而出的。
他皺眉問道:“你可識得此物?”
孫連城滿頭冷汗,不停地搖頭。
“呼……”
趙慶深深呼吸,而後推了一下桌台上的煆神丹,輕聲道:“便如此說定了,鎮南的那處院子給你。”
“有事直接去找我,我家在北邊……隨便打聽一下就能找到。”
……
片刻之後,趙慶一家四口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裡。
姝月輕聲道:“將王老的宅子給他居住,也算了結王老執念了……”
趙慶微微點頭,他本身便是這個意思……
還想讓樂善人給他修房子,淨想美事兒了。
十丈見寬的院子……怕是得從梯田上找位置。
他轉而凝神打量起手上的翡翠,麵露思索之色。
小姨輕聲問道:“你認識這物件?”
趙慶微微點頭,沉吟道:“可能是翠鴛樓的東西。”
他稍加琢磨,以青龍血典調動自身氣血,灌注在翡翠之中。
下一瞬,一道精巧的光幕被翡翠投射,在夜空之下沉浮不定。
其上的畫麵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模糊難以分辨。
隱約可見……一位年輕男子正在空蕩的房間中盤膝打坐。
此刻,畫麵之中的男子睜開了雙眸,臉上露出笑意。
“翠鴛,孔陽。”
趙慶:……
這肯定是來找自己的,倒是不用自我介紹了。
他嘗試著麵對畫麵拱手行禮:“見過孔道友!”
下一刻,神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畫麵之中的男子似乎能夠看到院中的場景,甚至還上下打量了一眼顧清歡。
“我如今在離國脫不開身,有件事想要問一下。”
趙慶點頭:“道友但說無妨。”
孔陽稍加沉吟,開口說道:“此前劉道友拜托我遮掩你的蹤跡,已然儘數安排妥當。”
“幻雨閣的人應該到你那邊了吧?”
趙慶應聲行禮:“還要多謝孔道友出手相助。”
孔陽笑著搖頭:“不不,我不是來邀功的。”
“與你有所交集之人,皆已核驗過,應當不會對你不利。”
“程嶽尚在閉關,我覺得日後你還是親自前去拜訪較為合適。”
“可以邀請紅檸與你同去……沈墨也可。”
趙慶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隻見對方微微皺眉,斟酌道:“不過……”
“不過什麼?”趙慶疑惑。
“不過……丹霞宗曾有近百修士投入四象門,而後於南澤四散,最終到了離國。”
“這些人裡,少了兩位,似乎是憑空消失了。”
“他們曾與你有些交集,故而特此一問。”
憑空消失了?
趙慶為之一愣。
按照陳長生的說法……翠鴛所見即為實,翠鴛所錄即為史。
孔陽說憑空消失了……那可能真的消失了。
不說翠鴛,單單幻雨閣這到處都是眼線的消息網,想找一個丹霞宗的弟子還不容易?
趙慶疑惑道:“哪兩位?”
孔陽稍加回憶,輕聲道:“苗劍,沈俗。”
“苗劍是嶺西苗家殘存的血脈,沈俗則是出身丹郡賀陽縣。”
“兩人俱是癸卯年春天入的丹霞宗……”
“曾在丁字五十九號院居住,道友可知他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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