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趙慶瞬間失神,仿佛又體會到了被壽雲山獸潮支配的恐懼。
以他遍布數十裡的神識印記,能夠清晰感知……顫動的不是商樓,不是長生坊,而是整個鬆山郡!
不知不覺間,他有力的臂膀死死攬住了清歡的腰身。
沈墨凝望灑落的茶水,疑惑道:“是大地動?”
劉子敬漸漸皺緊了眉頭,也探出神識尋索……
感受到這股動靜的不隻是他們幾人,整個長生坊的修士都有些詫異了。
小姨和姝月瞬間收到了趙慶的傳訊,讓她們在華舒巷待著,不要驚慌。
陰沉的天幕似是又壓低了一些,暴雨傾盆而下。
交錯縱橫的長街上,散修們各自攀談著。
“馬道友!”
“馬道友你怎麼了!?”
馬廉雙眸無神,默默回味著方才的動靜,對同行的幾人道:“我是武安郡生人。”
“十一年前,便感受過這種威勢……”
“陸刀神,刀斬南澤!”
·
鬆山坊,一片死寂。
磅礴暴雨洗不儘天地間的血色。
原本廝殺爭搶的散修,攪動風雲的孫家鄭家——皆儘化作了亡魂。
一位男子神情冷漠,單手負在身後,緩步行過碎裂的磚瓦……血雨不能近身。
趙慶一家原本的莊園,早已被淩冽刀芒夷為平地。
但遮蔽神識的陣法被摧毀後,陸青卻沒有在其中尋索到任何生靈。
走了?
他雙眸穿透雨幕,遙望長生坊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深山之中,一隻斷了尾巴的花斑小貓,顫抖著躲進了礦坑深處。
……
長生坊,血衣樓。
劉子敬看著手中的傳訊玉,沉默不語。
蘭慶集秘境結束,楚國未來的十年……屬於神刀嶼。
他雙眸間閃過一抹血色,低語道:“陸青,要殺你。”
霎時間,趙慶汗毛倒立。
我特麼跟陸青無冤無仇的,他為什麼要殺我?
“來賀陽山!”司禾的心念迅速傳來。
然而長生坊距天水郡數萬裡,總也是來不及了。
元嬰修士瞬息傳渡,頃刻便到了長生坊上空。
淩冽的刀芒斬碎風雨,裹挾著天傾威勢直壓血衣樓。
陰雲密布之下,天空飄蕩的雨水瞬息停滯,化作了殷紅血滴……
“陸青!”
劉子敬隻來得及給趙慶留下兩道護身符籙,便迎上了鋪天蓋地的刀芒。
好在是兩張南仙樓的九嶽符,即便是元嬰修士想要索命,也不能一擊建功。
滴滴血雨倒卷而回,血戮神通攜千星之勢托起了刀芒……
然而趙慶早已無暇顧及劉子敬與陸青的戰鬥,他正攬著清歡拚了命的禦風逃竄,血衣樓上空是兩人交戰的中心!
焚心神通加持周身靈力,激蕩的血氣將他雙目染作妖異緋紅。
眼前的麵板上,離艮交疊……火山旅!
耳畔風聲呼嘯,大地上散修也在瘋狂奔逃著,他的速度在焚心與火山旅的加持之下,已然觸及了金丹境的層次。
但依舊躲不開那道刺骨的氣機鎖定!
一柄闊劍穿透雨幕越來越近,其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隻是被神識驅使。
趙慶心神一片空白,無暇思索陳長生去了何處,也無暇思索陸青為什麼要殺自己。
他隻知道,身後那柄激蕩而來的闊劍……恐怕是南仙樓的符籙也不能完全阻擋!
那是三百裡劍陣中,消失的第十四柄劍!
一直都在陸青手裡!
生死瞬息之間,他隻顧著遠離華舒巷,以小姨的心智不會亂來,用不著自己擔心她和姝月。
其次便是清歡了……陸青找的是自己,並不是她。
好在自己有太阿印護持命宮……隻要讓清歡安全就行。
周身血氣鼓蕩之間,道基靈力儘出,甚至是衝斷了幾處經絡。
司禾心念時刻不停:“一炷香!”
“半炷香!”
“給我半炷香!”
然而在一位元嬰境九劍弟子的氣機鎖定之下,便是一息時間都顯得分外珍貴。
趙慶甚至不知道自己衝到了什麼地方,經絡撕裂的痛楚席卷周身。
身後的闊劍穿透層雲,裹挾著浩瀚威壓直撲而來。
此刻,趙慶取出了一枚陣盤。
是一枚傳渡陣盤,當年在枯桃秘境中以此脫身之後,他便暗自在遼國血衣樓拍下了一座類似的陣盤,一直留作壓箱底的保命底牌。
道基瘋狂湧灌靈力,陣盤頃刻激活。
趙慶發力直接扭斷了清歡的藕臂,將陣盤塞入了她衣襟之中,而後拋下遠去……
始終沉默的女子瞬時呆滯,嬌軀在長空墜落。
刹那間,她雙眸之中血色大盛,竟直直迎著闊劍鋒芒,衝向趙慶用另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腳踝。
嗡!
一瞬寂靜之後。
兩人眼前的世界化作了一片青翠竹林……是長生劍派後山。
趙慶心中發苦,這點距離給清歡逃命足夠了。
但帶上自己……遠遠不夠。
那柄闊劍已經遙望不見,但瀕死的恐懼從未褪去。
陸青連長生劍都不怕,就算是跑到劍閣深處都沒有任何作用。
一點寒芒如期而至。
趙慶兩人依舊在奔逃,隻不過是清歡帶著他……
呼嘯的風聲像是催命咒。
要死了……
清歡的速度根本比不過這柄劍。
趙慶神情有些恍惚,拖著他身子的女人,纖白的水袖滴落鮮血。
他感受到身上的各種符籙燃燒化作灰燼……
男人的大手鼓蕩靈力,一掌拍在顧清歡身後。
死死拉扯的藕臂折斷,水袖間穿透出森森白骨,使人不寒而栗。
看著顧清歡墜落的身影,趙慶驟然轉身。
雙手於身前交錯之間,一柄無形之劍被他握實。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隻知道自己死了還特麼能重來!
但是清歡跟著自己,沒辦法重來。
有力的心臟磅礴跳動,青龍血典的運轉停止。
道基之中為數不多的靈力開始改變路線,三道極品靈根熠熠生輝。
劍鋒即將刺向他的眉心……
“你特麼多等幾秒能死!?”司禾還在咒罵。
但是她也清楚,趙慶真的等不到了。
男人雙手緊握含光劍……更像是握著一柄巨斧。
艮·劈山。
離·通幽。
山火賁!
上艮為山,下離為火,火燎群山,是為賁。
此式思及猛火燎山,玉石俱焚,草木皆儘,卻應慎行,切不可威猛斷獄。
含光劍力劈而下!
空蕩蕩的泥丸宮使得他再也無法感知周圍的景象,仿佛自己又成了一個凡人。
恍惚朦朧間,他感覺到太阿印脫離了自己的身體,飛向身後。
槍影自耳邊穿來,如同雷霆馳掠長空。
十三寸仙基轟然崩碎,同樣崩碎的……還有長空槍。
血霧之中,一道鋒銳之物刺入了男人的心脈。
是一截……森白的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