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輪轉周而複始。
壽雲山卻再不複原本的平靜。
偶有司幽弟子悄悄上山,於繁茂密林之中嘗試新的法訣兵訣,便如同當年的趙慶一般。
柳盼陪著李清辭住在了半山腰,不時前往山頂的桃花苑尋姝月清歡一起說閒話,也會請教一些修行上的疑惑。
山腰之處原本由王騰所改建的那些宅院,如今也經能工巧匠之手,建的更加華美彆致。一條清渠自山頂而來,涓涓潺潺流過此間,直奔壽雲山下陸牛縣而去。
曾念可洛纖凝七秀等人,也偶爾回來小住,雖說他們對此地並沒有太多的歸屬感,但也將這裡當做了閒暇之時得以放鬆尋樂的安身之處。
洛纖凝名義上是司幽宗的長老,不過大多時間都是住在司幽城內,亦或是返回長生劍派修行、前往鬆山坊督促重建事宜、陪著小姨一起去那兩位供奉的家族做客……
總之忙忙碌碌的,有時也會傳訊紅檸一起遊逛,或是在山腰和七秀念可小聚一番。
司幽城中,血衣樓天香樓都已步入正軌,雖說唯有一窮二白的司幽弟子前往,諸多商鋪也都閒置並無散修,但大家也樂得清靜。
至少七秀和曾念可很是安逸。
曾念可幫襯著司幽宗的瑣事雜項,通常和沈墨一起在血衣樓日夜修行雲雨,本該駐守此地的劉子敬也沒有在這裡礙眼,而是住在了早年程嶽閉關的紫霞居,倒也算得上不錯的世外桃源。
七秀自然是每天待在天香樓,小姨和紅檸經常找她一起出去逛街,她也在等著永寧州香痕海下一次天香弟子的試煉。
與楚國戰修三脈不同,永寧州天香之屬,便如同千幻州的雲海弟子一般,以州為範圍進行長達十數日的試煉考核……
不過趙慶一家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玉京十二脈各不相同,他們早年前往紫珠聖地的所見所聞,比這州屬試煉更加宏大浩瀚。
而原本經常在城中對飲的孔陽與丹鬼,也已分道揚鑣。
李丹鬼十二年前便已是築基後期,今年夏天心靈福至水到渠成,順利凝聚金丹……成為了司幽宗真正意義上的金丹長老。
不過他也是個不管事的主兒,接手司幽城中的丹堂改建成了偌大的丹閣,還招收了不少學徒,打算重鑄屬於自己的丹師榮光——和丹霞宗程不疑搶生意。
孔陽則是離開了楚國,繼續返回離國修行,他本就屬於那裡。
……
壽雲山下的火灶坊也經過了修整,暫時供給弟子們居住,至於靈礦坊和丹草坊都已拆除,如今正在緊鑼密鼓的重建著。
夏末的傍晚已經沒有那麼燥熱,早年人來人往的灶坊也清冷了很多。
宗門的弟子僅有百人不足,而且大多還都在縣鄉做事修行……平時幾乎見不到身影。
甲字一號院外,那顆老槐樹比當年更加繁茂了。
夕陽西下,微涼的晚風吹拂,斑駁光影在男子冷峻的側顏上晃蕩。
王騰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的日子,此刻正躺在藤條編織的搖椅之上小憇,暗暗琢磨著等過去這段時間,自己便也閉關準備築基之事。
藝涵現在也能煉製築基丹了,早年遙不可及的丹藥……如今再看似乎也沒有多麼珍貴。
此刻,王騰雙眸微動,神識感知到了一個熟悉的弟子,由司幽城那邊而來。
他不動聲色繼續閉上雙眼晃動著搖椅,等藝涵煉丹結束之後好一起去膳房吃飯。
沒過太久,耳邊便響起一道稍帶試探的聲音。
“王執事,弟子是留駐昌水縣的許平……”
王騰緩緩睜開了雙眼,上下審視眼前這位練氣五層的年輕弟子,似是恍然大悟想起此乃何人,雙眼微眯露出笑意:“我知道,許平對吧。”
“昌水縣不是前日剛剛輪換過弟子嗎?怎麼這便回來了,是縣鄉之中發生了棘手的災情?”
許平生的年輕俊朗,本是長生劍派的雜役,如今也算是徹底融入了新宗門。
他訕笑著從身上摸出了一枚儲物戒放在石案上,躬身道:“昌水縣一切太平,隻怕秋潮趕的太急會淹了莊稼,到時弟子提早準備人手。”
“此行返回宗門,是關乎弟子的私事……”
王騰神識一掃儲物戒中的符籙,表情有些古怪:“何事?”
許平眼看王執事沒有直接回絕,不由心中一喜:“弟子聽聞宗門中有激勵弟子成家結侶的先例?”
王騰麵露了然之色,微微頷首笑道:“宗中男修娶妻安家,可予三百貢獻,如若雙方皆是司幽弟子,予貢獻一千。”
這是初創司幽宗的時候,小姨和姝月一起商量出來的小策案。
畢竟門下弟子大都出自長生劍與血衣樓,族籍祖籍所在更是天南海北,如果能於司幽成家真正融入,以後不管是對於弟子還是對於宗門,都能安穩不少。
聽聞此言,許平大喜過望,斟酌良久才輕聲問詢道:“弟子能否將這一千貢獻轉贈於您?”
王騰:??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劍眸一挑玩笑道:“你想在司幽城要一所宅子?”
“不不不。”
許平急忙搖頭,磨嘰了很久才吐露實情:
“弟子許平與官新豔互生情愫,隻可惜新豔在陸牛縣當值,平日裡遙不能望……”
“能否請執事代為調換?”
“若是陸牛縣事務繁忙,新豔不便離值,那將弟子調去幫襯著也好。”
聽此言語,王騰思慮良久。
而後意味深長的看向許平,緩聲道:“陸牛常年乾旱,昌水江潮泛濫,這民情不同……怕是調換起來很是棘手。”
許平聞言心神一緊,默不作聲再次躬身,麵露哀求之色。
“嗯……”
王騰沉吟少許,話鋒一轉:“讓官新豔去昌水吧,好在秋後宗門便會開山收徒,這些時日陸牛縣也沒什麼急情。”
聽到王執事如此答複,許平喜不自禁,連連施禮道謝。
王騰隨手將石案上的儲物戒拋了回去,又笑著丟出了一枚禁製玉簡:“我在司幽城南有一處私宅,贈於你們夫妻安身之用。”
“閒時回了宗門,也能有個新家……說不定日後有新弟子頂上你們的位子,你們夫妻還能來我這邊幫襯著。”
許平神情呆滯,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中的玉簡和儲物戒,隻覺得心潮洶湧幾欲落淚。
司幽城南的宅子啊!
以後不僅能和新豔同修同歸,還能在那新城之中安家,秋後宗門還會開山收徒……
他重重對著搖椅之上的王騰再次施禮,感激道:“如若弟子日後修行有成,必不忘今日之恩!”
王騰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示意許平趕緊去接官新豔回昌水。
還不忘提醒道:“新婚之日莫忘送來請帖便好……若在昌水成婚就算了,太遠。”
……
“對了,那一千貢獻不能予你了,免得宗裡閒話太多。”
漸漸的,夕陽將遠空映做朦朧的胭脂色。
王騰輕倚在藤椅之上繼續閉目養神,隻是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漸漸的露出莫名笑意。
記不清是多年前了。
似乎也有一個師弟來找自己幫忙……
而且不止一次。
“夫君笑什麼?”
甲字一號院,有築基境的嬌媚女子煉丹結束,輕巧的倚在門口疑惑問詢。
王騰輕笑搖頭,起身握緊妻子的皓腕:“去膳房吃點東西?”
謝藝涵稍加思索,柔聲道:“咱們去昌水逛逛吧,在那邊尋些糕點之後,夜裡還能遊湖觀景。”
王騰欣然應允,攬著妻子纖柔的腰肢,向丹霞舊年的官道尋去。
“夫君可是想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