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行走的權柄好處所相對應的……
趙慶目前還不知道,自己這個行走在血衣一脈,到底有什麼任務要做。
但關於天下行走最本質的意義,他卻是與司禾一起早就摸清楚了。
不外乎是行過仙路之後,各境行走前往對應的世界探索,尋覓道劫之後遺留的痕跡……
諸脈行走的共同之處,皆是為了抵禦下一次滅世道劫而出力。
不過依趙慶而言,這些根本就不用考慮。
畢竟他對於這件事本身就沒有什麼責任感,道劫不道劫的,那都是千萬年以後的事了。
更不用說他與司禾身負天道殘片,很有可能還特麼是一種獨特的工具,眼下與張瑾一相同,算是被血衣樓主看管監護了。
咱們先忍辱負重,吃裡扒外,在血衣當二五仔。
等我去見到青影,探探她的口風?
禾?
趙慶神情一滯,感知到司禾的陰華不再蕩漾,竟沒有了任何動靜。
沒由來的,他心裡一慌。
思及張瑾一方才的言語,他猜測著……或許是因此地的特殊,隔斷了他與司禾的心念交流?
十餘年了,那道回蕩腦海又笑又罵的聲音……
第一次消失了……
不知不覺間,趙慶停下了腳步。
他怔怔看著周圍幽邃夢幻的玉壁,看著其間偶爾顯露的妖異血紋。
隻覺得耳畔回蕩的滴水聲,是如此的遙遠,不知前行多久才能進入山腹。
叮咚……
叮咚……
空曠的玉山之中滿是這單一的響聲,卻又震耳欲聾。
神識與靈力皆儘無法探出。
但趙慶似乎已經從玉璧之上,看到了儘頭的畫麵……
殷紅的鮮血落入寒潭,蒼涼而死寂,亙古如一。
主人?
禾……
趙慶再次嘗試,屬於司禾的精魄依舊毫無動靜。<b
r>
他微微歎息,怔然間緩緩抬手……去觸碰冰涼的玉璧,滿心的迷茫與苦悶憑空而生。
……
血衣星辰之上,幽邃的傳承玉山深處。
剛剛成為血衣行走的男子,頹然倚著冰冷的玉璧,緩緩坐靠在了地上。
趙慶神情落寞,怔怔的看著玉璧中隱約的倒影。
那道影子穿著一身玄青色澤的皂袍,劍眉如鋒,俊逸不凡。
隻不過眸光有些黯淡……
此刻,沒有了妻子的陪伴,沒有了司禾的傳念,整座玉山都空無一人。
神識無法探出,靈力無法感知。
似乎世間隻剩下了他自己,耳邊也僅有水滴的回蕩與微弱的鼻息……
趙慶深深吸了口氣,而又緩緩呼出,低頭抬手……用力揉捏自己的額角。
空蕩的山道儘處晦暗無光,來時的路也同樣幽邃難尋。
他竟憑空生出了,想要折返的念頭……似乎儘頭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等著他。
那裡有什麼?
入此山,獲得血衣行走權柄,得世間強運加持。
趙慶開始無意識的轉動指上靈戒,鼻息漸漸變得綿密而急促,似有潮水般的疲憊與無措將其淹沒。
禾……
不隻是司禾被封印了。
他也被被封印了。
他深知自己一直都走在,一條無法轉彎,無法回頭的路上。
一切都是既定的軌跡。
自前世身死,直至如今,看似岔口極多,實則歸於一處。
入了紫珠,被人直接攆出來。
想要庇護想要尋索,隻能入血衣。
他是龍命之人,可以輕而易舉的成為血子,但卻又麵臨著無儘的殺機。
活下來,成為行走。
活不下來呢?
成為行走之後要走仙路嗎?司禾怎麼辦?
司禾與血衣結怨,而自己卻不斷的臨近血衣……
什麼時候才能把禾救出來?
自己永遠都要當血衣的人嗎?
前路渺茫,模糊不清。
他與司禾……其實與苗劍一般無二。
拯救天下蒼生,應對道劫降臨的工具。
既定的宿命。
既定的軌跡。
既定的前路。
可以走錯,但……萬劫不複。
編織好的命運繩網,尋不見縫隙。
司禾還要被鎖在壽雲山上多久?
……
趙慶滿心頹然。
他有些出神,緩緩摩挲著指上的靈戒,這是他離開龍淵之後,姝月交還給他的。
一本泛黃殘舊的冊子出現在手中。
他上次見到這冊話本,還是在九華瀾江,取出此物與檸兒一起說笑往事。
我以劍道戰無敵……
趙慶緩緩撕下了幾頁,將其卷成紙筒,輕抿含住了一段。
指尖火光跳躍而出,明滅不定。
還是他很多年前,在灶房研習的赤練訣……
趙慶將紙卷點燃,放在唇邊……靜靜對著玉璧中的倒影發呆。
某一刻,過往中的一幅畫麵,突兀傳入了腦海。
神情溫和的白衣男子。
他站在一株繁茂盛開的桃樹之前,輕聲言語著:“我在……如意仙宗等你。”
你都死了,怎麼等我?
趙慶眸光微凝,深深吸了一口嗆人難聞的煙霧。
玉璧之中,紙卷上亮起的猩紅……與其中的血沁,似乎融為了一體。
“呼……”
趙慶將尚未燃儘的紙卷丟在了地上。
他稍稍歇息之後,翻看了兩頁話本,目光中又漸漸有了神采。
玉璧的倒映之中,紙卷的最後一絲火星熄滅。
但在他心中,卻萌生了另一個驚駭世俗的火苗。
要讓姝月永遠都能陪著自己。
讓清歡好起來,讓她擁有斑斕的人生。
對得起小姨的陪伴,檸兒的癡念。
把禾救出來,不管一家人去哪裡,這一生便足夠了。
道劫滅世,生靈塗炭,與我何乾?
青影不放人……
既定的宿命話本裡,有昔年行走叛出玉京這一話嗎?
趙慶按下一切心緒。
起身邁步,尋向了幽邃晦暗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