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不太對……”
他否定了自己的結論。
又輕笑言道:“是十七位湊在一起的仙人,開創了這十七個宗門,如此應當無錯了。”
清歡稍稍思量,玉京星闕似乎也確實如此。
她此刻麵對螭尊,頗有一種麵對癡傻老人與嬰幼的錯覺。
實在是……對方的認知,與如今的天地相差太大了。
螭尊思緒發散,輕笑又問:“你方才所言的俊傑,是這些宗門裡的嫡傳弟子?”
嫡傳?
清歡很難解釋這些繁瑣之事,她輕輕點頭應道:“喚作行走。”
“那你夫君呢?”
“夫君也是其中之一,血衣樓的行走。”
螭尊起身緩緩踱步,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地上殘存的碎鏡:“為何你的心中,夫君會成為魔念?”
清歡一時語塞。
她從來沒有感覺到,主人是自己的魔念。
甚至如今的修行界……根本就沒有什麼心魔的說法。
不知不覺間,清歡露出清冷笑意,她輕語反問:“前輩方才不是還說……”
“一念為極,心魔也可成為大道?”
聽聞此言,螭尊挑眉回望女子,毫不在意的輕笑言語:“我隻是好奇,這無關於修行。”
清歡凝望這螭尊的笑眼,有些無言以對。
她便也輕鬆笑應:“愛之入骨。”
“你此生既以偏執而行,更應直麵心中魔障。”
螭尊如此沉聲告誡,但他那好奇的神情,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清歡不由心生煩鬱。
垂首低語道:“那清歡豈不是應將心魔訴於夫君?”
“非也。”
“你入了我這紫金宮闕,來取龍嗣傳承。”
“那我總也需對你知曉一二,否則怎能輕易將傳承交給你?”
顧清歡:……
他此刻絲毫不覺得對方是一位修為高深的前輩。
反倒有種麵對……李丹鬼的感覺。
雖說她從未跟李丹鬼有過交談,但隻是聽著主人與之言笑……
便能輕易知曉,丹鬼顯然是喜愛打聽些他人的閒言碎語。
螭尊繼續循循善誘:“有些偏執妄念,既無法對他人言說,留在這幽冷的宮闕之中豈不更好?”
清歡含笑自語:“晚輩所有的心念,皆會與夫君言說……”
她稍稍沉默,選擇滿足了對方的好奇。
畢竟還要人家的傳承,要是真的不給自己……那才是白費了主人的一番心血。
“隻是與主人相遇之時……”
“是一件任人挑選的禮物,僅此而已。”
她神色清冷如煙,抬起暗淡金眸與男子對望,大大方方講述了自己此生無法彌補的憾事。
“主人?”
螭尊滿目新奇,似乎對這些很感興趣。
清歡不願言及太多,隻是笑著解釋了半句:“丹師身邊會有研習草木的藥奴跟隨。”
螭尊沉默片刻,似乎腦補了不少橋段。
他旋即顯得更為疑惑:“我觀你道念極為堅韌,堪稱世間罕有之奇材,怎會成為他人的奴仆?”
這次,清歡沒再吭聲,始終保持著沉默。
至於這些,則是和當年得悉姐姐的真相有關了。
“你的父母呢?”
螭尊旋即又問出了新的問題。
他手中把玩著獸皮冊,輕笑補充道:“若是單憑資質血脈,便能修成大道,那這天地間便儘是仙人了。”
“相較於你的血脈,本尊更好奇你的心與念。”
聽聞此言,清歡心中暗自歎息。
也不知對方所言是真是假……
“母親孤女,如今修行菩提的禪心之道。”
“無父。”
男子皺眉點頭,緩緩自語道:“那應也沒有宗族血親了。”
“沒有。”
螭尊似乎是在思考,並沒有再多問任何問題。
他在偌大穹殿之中來回踱步。
時而將地上的殘鏡攝入手中,感知清歡在斬心鏡中的道念與魔念。
顧清歡便也不言不語,靜靜等待著。
足足沉寂了兩炷香的時間之後……
螭尊停下了腳步,他把玩著手中的殘鏡,似乎從各種天驕紛亂的道念與心魔之間……尋到了關於顧清歡的千瞬光影。
再次望向女子的眸光中,隱約多了一絲不忍與心疼。
他隨口笑問:“本尊並無龍嗣遺留世間,你可願尊我一聲……義父?”
?
顧清歡眸光一顫,她盈盈起身恭敬施禮:“若如此,清歡不取傳承便是。”
螭尊:……
他皺眉低語:“我放你出去,問過你主人的意思?”
“不用。”
“與前輩的言笑交談……已是清歡近十數年來,與男子言過最多的一次了。”
“不是主人不允,隻是清歡不願。”
螭尊當場沉默,再無任何聲息。
以他的修為地位,當年求道拜見的後輩……多如過江之鯽。
如今想要收個義女,竟會如此艱難?
當然,在數萬年前。
他也從未遇見過這麼蠢這麼癡的人,堅韌而倔強,對天地滿是悲念,卻又如火光般熾熱。
直直惹人心疼。
但他現在,隻想一巴掌把顧清歡扇出去。
螭龍妖主眸光微冷,似是下定了決心……而後笑道:“師尊如何,師尊呢?”
清歡:……
她心知若是再不順遂對方之意,恐怕真的要白費主人的心血了。
當即便恭敬的執弟子禮:“顧清歡見過師尊。”
螭尊雙眸含笑負手而立,完完整整的受下了這一禮。
“清歡?”
他又含笑喚了一聲。
聽另一位男子如此喚自己,顧清歡隻覺得心中極為彆扭,此刻也隻是低垂螓首默默聽著。
“你是人族,我的傳承不適合你。”
“演化你之宗門功法觀望一二。”
見對方真的要
傳法了,清歡眸光才稍稍柔和了些。
她第三次屈身行禮,算是認下了這位陌生的師尊。
直到此刻,她還對對方一無所知,甚至不知該用何種姿態應對。
但即便是真的熟絡些,她也難以接受第二位男子對自己的照拂,她的世界裡早已無法容下任何人,不管是師尊還是義父。
若是他人在此……或許會與這位龍主赤誠言語。
但顧清歡此刻,唯有滿心的煎熬與無措。
“血衣?”她低聲自語問詢道。
“且讓為師觀望。”
清歡默默點頭,而後盤膝打坐,安靜運轉青龍血典。
螭尊則是滿眸笑意,負手在旁凝望自己這唯一弟子的修行。
漸漸的,他卻笑不出來了。
那浩瀚滔天的血氣,功法中所蘊藏的磅礴龍威……他為此所驚,但也為此所異。
“徒兒……”
“你的功法,需要煉化一滴龍血?”
清歡緩緩睜開鳳眸,低語答複:“血衣每一位弟子,都需煉化傳承精血才能修行。”
“原來如此……”
男子大手一揮,瞬時便有一道龍戟的虛影……自穹頂之上朝著顧清歡當頭斬下!
浩瀚威壓呼嘯天地。
整個萬神闕都為之顫動,各個宮闕秘境中的妖修皆儘被震離了秘境。
就連綿延數十萬裡的天妖州,那一道道妖主虛影都回眸凝望。
唯有螭龍秘境,趙慶九人相安無事。
而紫金宮闕之中。
麵對那道殺機儘顯的戟影,顧清歡眼底劇烈震顫,根本來不及絲毫反應,更不用說去感知太阿印的存在。
嗤——
女子長發飛舞,眸中金光大盛。
但那道戟影斬過,她卻並未感受到絲毫痛楚。
唯有心脈之間……似乎失去了什麼東西。
隻聽螭尊輕笑言道:“怎能以他人精血修行自身之道?”
“他年那位血衣的宗主起心動念,世間弟子皆可為其爐鼎。”
“師尊為你……斬出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