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劍和沈俗……
顯然不是吵架那麼簡單。
畢竟苗劍知道了自己身世的來龍去脈,最難以接受的……必然是枕邊人的欺瞞。
結發夫妻近二十年。
他竟隻是枕邊人的溫養的一柄利劍!!
何其誕妄?
何其荒謬?
趙慶心中暗歎不已,他甚至無法想象……苗劍如今又是多麼的心寒?
天煞孤星的命數,是有人在背後操縱影響。
背負的血海深仇,隻不過是影響他心智的工具。
同床共枕數千個日夜的道侶,是一位四萬年前的古修,也是布下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他所經一切,不過是一場精心謀劃的假象!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是真正的苗劍……
趙慶與顧清歡沉默對望,兩人起身向青影告辭,徑直離開了萬象門。
青影並沒有言明他需要做什麼。
但顯而易見,到了中州之後,與苗劍的碰麵已是在所難免之事。
究竟屆時該如何應對,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許,是勸解苗劍消除對玉京的敵意吧……
可自己能做到嗎?
趙慶將這些暫時壓在了心底。
其實,他更好奇的是——苗劍究竟是怎麼知道的真相?
沈俗、張瑾一、道信、青影……這些人聯手布的局,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有問題。”
司禾的輕聲自語傳徹神魂。
“你出龍淵的時候,道信專門走了一趟無月海,或許就是為了跟張瑾一碰麵。”
“姝月不是說,老和尚心有所感,想要閉關些許歲月?”
“從那時起,他就脫離了這場布局。”
離國十萬大山深處,浩大華美的行走飛舟化作流光,飛速返回大漠中的絕塵穀。
趙慶輕擁著清歡的嬌軀,靠在闌乾之畔出神的眺望遠處雲海。
烈風鼓蕩,流雲飛逝。
顧清歡輕抿絳唇一言不發,安靜的窩在主人懷中陪著。
她時常都是這般。
趙慶緩緩皺起了眉頭,在心中默念低歎道:“那時候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導致道信直接罷工了。”
“就是龐振送苗劍去中州的那段時間……”
“現在張姐也撂挑子不乾了。”
“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腦海中白發少女明眸一抬,疑惑輕語道:“嗯?怎麼?”
趙慶:……
“道信、張謹一。”
“他們都是通行過水嶺的天下行走,為什麼會在這件事上先後擺爛?”
“是事情太棘手了嗎?”
“這有什麼棘手的?”
“況且能成為行走的人,怎麼可能遇到一點困境就退縮?”
“是良心發現了嗎?”
“顯然也不是。”
“道信當年都下得去手,如果說是為了應對道劫,又有什麼良心不良心的?”
聽了趙慶的些許推測。
司禾明眸中不免閃過一抹詫異。
她喃喃自語道:“你是說……?”
“嗯。”
趙慶攬緊了清歡的嬌軀,似乎也怕自己的愛人突然成了另一個人,或許也隻是感歎苗劍的境遇,不由將眼前人看的更加珍重。
他輕聲自語,將自己的猜測也說給清歡聽。
“道信那樣的人,不可能遇到一點麻煩就放棄的。”
“張謹一雖然在咱們這邊輕鬆愜意,但也是個極為堅韌的女人。”
“那……”
“顯而易見,他們先後脫離此事,必然是遇到了難以抗拒的阻礙。”
“到底是什麼阻礙?”
“你覺得呢?”
趙慶對上清歡的鳳眸輕緩低語,抬手幫她理過了耳畔飛揚的發絲。
顧清歡無意識的握緊了主人的手掌,鳳眸之間思緒流轉不定。
難以抗拒的阻礙……
兩位天下都無法應對……
某一刻,她心神一顫喃喃輕語道:“是……沈俗?”
聽聞此言,趙慶露出些許輕鬆笑意,將美人兒的柳腰攬的更緊了幾分。
“可能吧。”
“沒有阻礙能擋的下兩位行走與血衣樓主的意誌。”
“除非,是最初布局的四人……散場了。”
趙慶悠長笑歎,凝望著遠去的山河風沙幽幽輕語:“一個沉寂了近四萬年的殘魂,會對自己養的劍產生感情嗎?”
“亦或者……”
“沈俗本來也和玉京不是一路人,她身邊所有人都已經死了,她養那柄劍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和玉京的兩位行走,意見出現了分歧?”
司禾凝重點頭,對趙慶的猜測頗為肯定:“她有七成的可能……反水了。”
·
年難留,時易損。日月既往,不可複追。
……
七月流火,蛙鼓蟬鳴。
壽雲山腰的華美庭居之中,多了一位嬌柔靚麗的姑娘。
——臉上時常帶著溫柔且靈動的笑意,說話時也輕輕柔柔的。
平時素愛沉浸山野之間,一筆一墨的繪下桃柳風光。
也經常拉著清辭一起,跑去山頂的宮閣玩樂,夜裡霸占趙慶的女人……
拉著她們各自的女兒,或是姝月檸兒一起喝喝茶說說話,有時候也出門逛逛。
冷嫻來到壽雲山,已經有近一月的時光了。
芒種之後,夏漸盛,風愈暖。
眼看便臨近了中元……同樣也臨近了那場早已定下的婚禮。
“這紅衣的袖襟,是不是還有些太寬了?”
“算不上寬,到時候咱們陪著曉怡在養心殿,等趙慶帶人去接親。”
“咱這姑娘可是皇帝,紅衣之外還得添上墨披,再帶上鳳冠……”
庭居深處,李清辭與冷嫻湊在了一起,早已開始準備著兩人的婚衣與章程。
與此同時。
整個楚國的司幽祠,也同樣是張燈結彩,前往上香還願的香客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一道紫光氤氳的浩渺靈舟,自南澤丹霞而來,沉入了長生劍後山的幽靜竹林深處。
駕馭飛舟的,自然是紫珠修士程嶽。
他這趟到長生劍,不僅帶著自己的道侶兒子,還帶著另外的幾位故人。
俞煙美眸含笑,輕飄飄的飛身而至,與洛纖凝白婉秋倚在了假山上觀望……
早已等候多時的陳長生,此刻與秦楚欣對望一笑。
而後極為罕見的對築基金丹起身相迎,拱手施禮笑言道:“諸位,靜候多時了。”
“程道友。”
程不疑麵如冠玉,長發披肩,得見陳長生的重禮之後急忙快步相迎:“陳伯伯,這哪裡使得啊!”
陳長生含笑點頭,繼而望向另一男子:“李道友。”
李丹鬼眉開眼笑,同樣拱手回禮:“聽纖凝說起陳掌門,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司幽丹鬼,見過陳掌門。”
他與程不疑並肩而立,含笑回望飛舟之上剩餘的兩人。
“段道友,申屠仙子。”
一男一女聯袂蕩下飛舟,笑嗬嗬道:“回來晚了些,要不是程掌門親自到了屈雲州解圍,說不定還真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