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之後。
滿是殘殿與焦痕的西戊域中,竟隱隱有美妙輕快的琵琶聲回蕩……
其曲律之悠揚婉轉,與這處破亡枯城顯得格格不入。
南宮氏的飛舟落於大地,便更顯此城之淒慘荒涼。
但那悠揚傳徹的陣陣琴律,卻又是自這華美飛舟深處的殿宇之中傳來。
有明豔女子一身鵝黃輕紗,水眸含笑輕鬆倚在殿側,懷抱琵琶纖指靈動勾彈不止。
這自然是檸妹無疑了。
如今留在飛舟上的人並不多,項沁苗劍以及那些山主道友都已各自返回,隻剩下趙慶一家和三位玉京行走在這裡。
但即便如此,讓楚紅檸這位爭奪行走的天香師妹,為眾人合曲奏樂舒緩心情,也是極為了不得的事。
尋常時候一起出遊,檸妹曲藝絕佳奏上兩曲也便是了,但眼下可是在天香城中!
不僅如此。
此刻小姨姝月挽手倚坐竊笑輕語,司禾愜意品嘗著南宮瑤的糕點,清歡則是溫柔伏在主人懷中含笑觀望。
南宮小蘿莉手中催使著刻錄影像的鴛玉,小手撐著下頜滿是愉悅的盯著殿中。
趙慶和光頭也不時交流,頗為認真的點評一番。
“小姬這扇子不錯。”
“嗯……我以往也隻見過女子獻舞,不曾想姬師兄竟如此多才多藝。”
“算不得太好,缺了幾分真意。”
“相較於小姬的扇舞,我還是更喜歡欣賞女子的舞姿。”
——殿宇中心,那位麵色陰沉持扇而舞的男子,正是雲海第八行走姬夢!
其長發激蕩,身姿挺拔,手腕骨節分明,舞起扇來卻也儘顯陽剛之氣,倒是算不上醜陋。
但不知怎的,楚紅檸那首曲子似乎很長很長,怎麼也彈奏不完……催著他繼續獻舞。
……
這已經是姬夢能做到的極致了。
真讓他幻作女子獻舞添酒,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
出於南宮瑤的惡趣味,趙慶和光頭簡短商議,選擇了最是折磨人的辦法製裁小姬。
隻因趙慶說要把他送出城時,他那一副悉聽尊便的神情。
這一下子就改變了三人的主意。
畢竟天香城裡有不少師姐執城,他們把小姬打一頓驅離天香城,也沒機會下什麼死手。
而且打完之後,報複的快感很快就消散了。
不如……
不如把他留在城裡,好好炮製狠狠折磨。
這也是為什麼雲海行走,會如此聽話,在這裡卑微舞扇的根本原因。
雖說姬夢本就已經不堪受辱了。
但當趙慶和南宮,向他展示方才刻錄的影像,且加以威脅時。
他還是選擇了乖乖就範……老老實實的找了柄扇子當一個舞客。
趙慶當時倒也沒言太多,隻是輕飄飄的笑問了一句——
“姬師兄也不想讓中州所有宗族……皆儘知道你在天香城裡當仙子的事吧!?”
好家夥。
這簡直就像打到了姬夢的七寸一樣,給這位雲海行走治的服服帖帖,再一次忍辱負重,辱上加辱了屬於是。
畢竟他們手裡的翠玉影像中,不僅有西戊域被毀滅的零散光影,更多的是——關於卓虞仙子遭受了怎樣的折辱,最終又怎麼變成了一個男人……
對於最愛人前顯聖的姬夢來說,這種威脅無異於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嚨。
此事一旦宣揚出去,可不是萬花坪裡的風言風語那般簡單……
有南宮瑤這位翠鴛行走在,能頃刻之間,讓天下九十州乃至化外荒夷,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的事跡會出現在中州的翠鴛玉簡上,接連數日占據首訊。
甚至是事跡連同影像,被錄入水嶺注之中,在玉京天下傳承千秋萬代。
以後每有修士查閱水嶺,都能知道曾經有一位雲海行走,在天香城中裝仙子還被人接連羞辱……
對此,司禾低頭拾起酸甜梅果,輕笑傳念道:“姬夢防禦力還是太低了,這頂多隻能算女裝而已,說不定還能在雲海一脈開個女裝先河。”
趙慶:??
你這是要毀了雲海樓嗎!?
這麼前衛的衝擊,這小小玉京界怎麼能受得了?
“姬夢還是要臉麵的……至少不能表現的太放縱,隨意承認自己的癖好。”
趙慶一邊悠閒愜意的陪清歡欣賞著扇舞,一邊跟司禾暗戳戳的點評著。
依小姨和姝月的看法。
姬夢幻化作卓虞的姿容……顯然是為了替那位師妹獲取更多優勢,也算是以替身為其憑添了極大的保障。
南宮瑤和光頭自然也如此認為。
畢竟這關係到天香行走之位,關係到各自氏族的利益。
而且能夠以助力的身份,完全取代天香仙子且不露端倪的人,也唯有雲海行走能完美做到。
但在趙慶跟司禾的眼裡……這不就是女裝癖嗎?
多麼正常的社會現象?
這是小姬表達自身個性的方式!
是他追求新鮮感心理需求的體現!
如果放在夏皇界,他這個女裝大佬甚至能收獲不少粉絲,女粉磕就算了,甚至還有男粉磕。
至少以趙慶的眼光來看。
姬夢不是演的像不像的問題。
他根本就不像是演的……
女人的各種情緒反應,肢體動作,包括溫柔縝密的思緒,咬字吐息乃至是尊卑克製,小姬都能展現的淋漓儘致……
很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裝妹子了。
檸妹的曲調愈發舒緩,卻始終笑吟吟的彈奏,怎麼也停不下來。
姬夢遲疑瞥了光頭一眼,而後陰沉的臉繼續舞扇。
直到此刻,姝月還在傳音感歎著:“起初我還以為是咱們弄錯了。”
“甚至是南宮得到消息,城中還有另一位卓虞的存在……姝月也依舊覺得眼前這位才是真的卓虞師姐。”
清歡鳳眸含笑,親昵以側顏貼在主人掌心,莞爾傳音附和道:“雲海行走的幻法超絕,確實很難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方才姬夢言述幻境時,我還以為是咱們落入了圈套,心中隱隱為此擔憂……”
趙慶神情一動,不由雙眸之中笑意更盛,神識交織兩人傳音插嘴:“這其實與幻法無關。”
“若僅僅是幻法幻術,以咱們早有提防的狀態,應該還是能夠察覺端倪的。”
“姬夢所展現的雲海真意,實則並不在幻法高深,而在於他的偽裝擁有真正的神與韻。”
“畫龍畫虎難畫骨,可他卻能夠將骨相都表現出來……”
“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天香仙子,代入其中與咱們相處,咱們根本無從察覺太多。”
趙慶嘖嘖稱讚著。
姬夢當雲海行走簡直是屈才了,他如果在夏皇界怎麼也得是個知名演員,票房爆炸的那種。
……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姬夢隨著漸緩曲子攏扇挺立。
他掃了一眼悠哉愜意的趙慶和南宮,又看了眼滿是玩味笑意的司禾,終於忍不住盯上了楚紅檸,咬牙切齒道:“這曲子何時結束!?”
麵對姬夢如此淡漠的質疑,檸妹眸中笑意一滯,但她剛剛緩和下來的纖手,驟然一撥絲懸……便又是一段明快歡愉的曲子。
霎時間,姬夢滿心憤慨無奈。
呆立原地舞也不是,不舞也不是。
“紅檸師妹,咱們沒有什麼過節吧?”
檸妹自然是接不住雲海行走的質問,但她此刻輕盈頷首,望向趙慶柔聲笑語道:“檸兒隻是聽夫君的安排。”
姬夢:!?
他轉而疑惑望向了趙慶。
趙慶隻是含笑不語,根本不用他開口,自然便有人繼續折磨小姬。
畢竟姬夢……可是曾幻作南宮瑤親爹的人。
如果說小姬借助菩提行走的身份遊曆,光頭對他隻是不滿的話。
那他以往扮演南宮氏此代家主的事,南宮瑤可真是恨不得將他活剮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