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雲山。
飛雪飄搖,寒風簌簌。
在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的地方,一位青年自虛空中緩步而出,臉上還噙著幾許訕笑。
“青君,並非我要與你搶,可……非得逼得所有生靈與你一道不成?”
“這天是斬不斷的,你已經嘗試過了,不對嗎?”
“征天征天,可如今你自身都已成了這般模樣,哪來那麼大的戾氣?”
“若沒有血衣無儘真修,為你蘊養生機氣血,你早已經步了柳義的後塵。”
青年微不可查的笑語落下。
整個楚國上便有玄奧血影流轉!蘭慶集數位大修驟然側目遙望,神情顯得尤為凝重。
九曜天封印所化的龍影墜下長空,竟是直接化作了一位高挑女子!
正是趙慶此前在龍淵中見到的那位!
道劫之前的妖庭帝君!道劫之後的血衣樓主!
青!
她麵色平靜眸光幽寒,幻出身影之後,便靜靜注視著身邊瘋狂湧動的裂隙與雷痕,那是天道對她的排斥與敵意。
“你看看。”
“你連出門都費勁。”
青年身上有莫名氣息流轉,似是與天地相通,隨手便揮散了那些劫痕。
但女子並未在意這些,平靜望著承的目光中似帶著些許審視。
她冷聲低語道:“你要生壽?”
承:???
他含笑搖頭,輕鬆自語:“我要那東西做什麼?我要麵子。”
聽聞此言,青影瞬時陷入了沉默。
漫天飛雪飄搖,寒風烈烈作響,氣氛顯得尤為僵滯死寂。
青年緩緩踱步入鄉,回眸補充道:“入我天香,當有機緣,難道本座還左右不了一個小姑娘?”
似是為了說服對方,他斟酌少許輕笑又道:“司禾是我一位舊友的後輩,太阿殘魂在她身上護持。”
女子冷幽幽道:“誰不是你的後輩?我也是。”
青影並未等待承的言語,直截了當的開口:“欲與韌,悟與理,趙慶謹一,想要便拿去。”
“乘黃不給。”
男子神情錯愕,恍然失笑:“我要他們做什麼?成長起來不知還需多少年,既是你的人,你自己留著玩兒吧。”
青影淡漠注視著對方,平靜宣告:“乘黃也是我的人。”
“哦?”
“是你的男人?還是你的女人?”
青年的不著調不僅是對司禾,就連麵對血衣樓主,也都口無遮攔,他詫異嘲弄著:“那些孩兒是血衣弟子,但乘黃卻是你抓來的。”
“難道你要在征天之前,先行斬去祂的生與壽?還是將小狐當做大藥吞服?”
女子寒眸驟然一淩,冷聲輕蔑道:“胡言亂語,當心本座將你也封入此地。”
嗬!呸!
曜華之主儼然不會懼怕什麼,更甚至擺出求之不得的模樣:“真好啊……記得把子君封過來一起陪我,免得她亂跑。”
青影美眸中滿是淡漠,身形當即便化作血影消散,隻留淡淡下一句:“我走了。”
……顯然不想跟男子多說任何廢話。
青年眼看這位舊識消失,神情依舊是那般輕鬆,甚至還笑著追問:“你放不放?你不放我替你放了。”
“大不了補你一道殘片就是,你自己留著玩吧。”
轟隆!
寒空之上隱現血星,無儘龍影道蘊流轉,瞬息鎖向了男子,威嚴淡漠的冷喝回蕩:“你敢!”
“嘖,滾蛋。”
“到時候還你個新的。”
青年一臉不耐煩的揮手,直接便驅散了星辰殺意,甚至整個楚國的九曜天封印,都因他的出手驟然分崩離析!
這位曜華之主,儼然是一點都不怕青龍。
都相識多少年了,各自是什麼脾氣還能不知道嗎?
一句話……
你要是真的生氣,那你打我啊!?
“血衣立脈為截天地生殺,天香立脈唯求清居繁華,既然乘黃已入天香,帝君當放手了。”
溫和而蒼老的笑聲回蕩,昔年藥王紫珠之主的神意,穩穩壓下了天地波動!
鐘鳴回蕩,紅楓漫天,平和低語自菩提道出:“生靈求己,同為仙妖,何致困囚?”
生靈無法感知之處,又有粗狂笑語傳徹:“青君連自己都困,困一隻小狐還不是尋常?”
接連不斷地神意亂舞,像是整個世界的意誌都在搖曳錯亂!
玉京諸脈星闕五城,竟然全都站到了血衣的對立麵!
緣由無他,血衣要斬天。
諸脈卻補天,本就道途不同。
而關乎天道殘片的歸屬,雖不至於引動太多言商,但諸脈的目光顯然都在留意著。
青年身形閃爍消失於天地間,留下輕鬆笑語:“帝君勿惱,我天香為你再尋就是。”
然而他的話音落下,整個楚國卻是再無任何動靜,唯有天地間的飛雪更冷了幾分。
但青影也沒有真的出手,多加阻攔什麼。
反正這世間不過一隅,司禾還能原地飛升不成?
……
·
而壽雲山頂!
飛瀑寒潭,霜雪遍布桃柳深苑。
白發少女安靜靠在床頭,纖手揉搓著泛黃的紙頁……卻是怎麼也翻不下去了。
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這裡。
籠罩頭頂三百多年的血衣封印……消失了!
但不知為何,司禾卻是沒有絲毫欣喜,隻覺得有些惶恐無措。
她早已習慣了當一個階下囚。
習慣了當一個主人。
若有可能,趙慶踏足仙路之後,完成青影的要求,為她爭取自由的機會……這儼然才是最好的結果。
也直到此刻。
司禾才恍然驚醒,真正洞悉了自己的內心。
她如今所求……根本就不是自由無度!根本就不是掙脫血衣!
而是就這般安安靜靜,平平穩穩的渡日。
囚徒也好,自由也罷。
隻要能陪著家人慢慢的走,在歲月裡安靜徜徉,便已是她的全部了。
海枯石爛,歲月悠悠,不見風雨才是安寧。
即便深知這是飲鴆止渴,但司禾……卻也並無更多妄想。
那突然消失的九曜天封印,與其說是一場盛大的自由,不如說是一場突兀的意外!
這會改變她原本的寧靜。
山海,修行,天香,自由……有什麼用?
——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有了家的女人。
窗外雪落簌簌。
虛空間被人撕開了猙獰裂隙。
司禾的化身陪著三位女子接連而至,曜華之主的身影也同樣閃現而來……
白發少女隔窗而望,與自己化身的對視間,無暇容顏上滿是無奈。
她勉強露出幾分輕快,含笑柔聲道:“家裡沒人,隨便坐吧。”
司禾終是暗暗咬牙,收回了化身之上的太阿印,也收回了那一縷分魂!
將自己的化身以寒冰封存,緩緩沉入了瀑潭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