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四血子隻是看著,安靜等待又開始在花傘下喝酒。
足足過了數十息後,十九祠的煉虛老祖才低聲輕歎:“是七前輩做的,已經被吃了。”
雖然同為葉氏祖宗,但他與七祖,可是還差了幾千年歲月呢,故而尊稱前輩。
不過這儼然都不重要了……
隻見候九山目光錯愕,狐疑不解:“我就吃了倆人,這麼巧?”
“你撒謊不是?”
轟隆——
驟然間烈風呼嘯,琉璃酒盞飛蕩化作浩渺仙宮,將葉曦方瓔承托而起護持……
下一刻,蒼茫妖猿又現中州!
浩如山嶽的灰絨凶爪,一下子就掀起了葉氏最大的靈脈!
綿延上百裡的高階靈石礦,連帶著葉氏初祖留下的尊祠底蘊,乃至附近的湖泊修坊,以及那倉皇傳渡的十九祖……儘數被凶悍妖猿吞入腹中!
這一下子,可是徹底掀翻了天!
千裡之外借助翠鴛觀望的趙慶一行,都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乃至司禾與嚴燁,一眾化神,也都被乾沉默了。
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又開始殺老祖了?
翠鴛寒星閃耀中州,一道道消息散往天地,南宮瑤感知到顫動的水嶺注,默默抿唇滿目茫然。
算了,無所謂了。
【卯時七刻末,妖猿伏誅,元神收攏封於葉氏。】
【然凶厲元神未曾除儘,午時一至再啟凶亂。】
【幸有血神殿做客淮西,臨危出手匡扶聖州……】
……
而葉氏上千裡族群,此刻近乎被候九山折騰的滿目瘡痍,不知有多少資源傳承毀於一旦!
葉二祖心中升起無名驚怒,儼然是再也忍不住了。
殺些後輩也就是了,真要讓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肆意抹殺底蘊,那葉氏日後還怎麼立足中州?
他先前隻是恭敬應好,一切都默許候九山,卻也並非是怕了什麼,甚至他的實力手段比候九山更強!
隻是擔心一旦觸及對方黴頭,那禍端對他都出手的話,雙方交手之下……誰勝誰負都是小事,關鍵在於性質已然是不同了。
血衣浩蕩意誌降下,星辰垂目間,恐怕整個葉氏都會真正遭殃……
但眼下這境況,如果任由對方殺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
此刻,他冷聲抬眸,低沉告誡道:“四血子,我淮西葉氏傳承一萬三千年,走出十五位玉京行走,莫要太過分了。”
候九山閃爍不定,身著威嚴蟒袍,恍然回眸訕笑間,還抿了抿嘴角。
他古怪看了看那葉老二淡漠的雙眼,又看了看隻剩下的二十四個祠脈祖宗。
輕笑搖頭親和解釋道:“我知道啊,所以大家不都還活著?”
“不然,你以為呢?老二?”
葉二祖:……
這位葉氏真正的擎天巨臂,也不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遙在千裡之外的吃瓜群眾,各自都麵露了然笑意。
嚴燁嘖嘖稱歎:“合理。”
趙慶也歎:“這很合理。”
若非葉氏曾經走出的那些行走前輩,這淮西早就易主過無數次了。
然則葉氏傳承萬年,就算曾經的行走歸來,看著這些喪儘人性的醜事,也都得頭皮發麻啊?
關鍵……血衣是血衣,其他十一脈是其他十一脈,理念與道統根本就不一樣。
但那位存世八千年的二祖,都不得不搬出玉京的情麵說事,想來也該平息了……
可正當此刻!
那翠鴛流光所映照的訕笑男子,卻是又恍然想起了什麼!
候九山詫異自語:“老二不說我都忘了……你,你,還有你倆。”
“你們四個姓葉嗎?”
“不姓葉跑到祖祠當什麼祖宗……你們先死。”
轟哢哢——
一瞬間!
天地變色!大道沉淪!
隻看那隱於血雲深處,近乎一座城池的妖猿凶容,玉京四聖地中的仙君都不由皺起了眉頭,乃至曜華星闕都有大能滿心震撼的觀望。
“吼——”
蒼茫威壓橫蕩十萬裡,淮西葉氏支離破碎!
嚴燁早已帶著眾人接連傳渡,扶額歎息臉色極為難看。
甚至看向趙慶的目光,都多了幾分無奈與埋怨。
這簡直是殺起來沒完了!
讓他這個血衣行走怎麼收場?真把葉氏從中州拔起來?
“五姐隻說讓我掌舵血衣,我現在掌舵不了了,三師兄又閉關不便,你去掌舵。”
趙慶:???
就這攤子,張姐回來也得懵啊?
他沉默少許,暗自傳音回應:“這不挺好的?殺些人不礙事吧?”
嚴燁神情驟然一僵。
這要是再殺下去,整個中州的格局都要變天了,葉氏未來數百年的凋零,勢必會致使中州大亂!
上萬年的格局,是說動就能動的?
且不說還有十五位前輩行走,在其他各界沒有回來呢!
把葉氏真給拆崩了日後怎麼見麵?
可卻隻聽趙慶嘀咕道:“早該宰了,就這些畜生還給好臉?我不信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根本沒有人性。”
“候前輩也算清理門戶了……不用阻攔吧?”
!??
嚴燁滿目詫異,你這個小八怎麼回事兒?
他疑惑狐疑道:“動不動就殺光,你跟誰學的?”
趙慶:……
“張瑾一。”
·
……
趙慶最終也沒去阻攔一二,反而跟家裡湊一起看著挺爽。
但隨著玉京各脈也都有了動靜,出麵護持葉氏的道統底蘊,中聖州淮西的這場禍亂,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可即便如此,卻也隻是葉氏的老祖不用死了。
其實已經死了太多。
原本十九祠係,三十二位巨臂,轉眼就隻剩下了二十一個。
短短半日,六位煉虛隕落在了淮西!
算上司禾昨天晚上宰的那個,再加上葉氏家主,足足七位煉虛老祖,六位化神巔峰的大能……去給葉曦父母陪葬了。
秦楚欣美眸中滿是震撼,出神望著長空儘處的陰雲血雨,繚亂失光數千裡!
那可都是煉虛啊!但凡有任何動靜,整個永寧州都要震三震的存在!
不說比肩蘭慶集傅思前輩。
但其中的分量……卻也與血衣龐振,香痕海魏脈首,相差無幾了,甚至比他們的境界與地位,都還要更高!
血亂中聖州!
想來即便是這聖州三萬八千餘年的底蘊,也撐不住每過一段時間就這麼殺人。
……
整個葉氏,上至煉虛乃至二祖,下至練氣乃至凡人家眷。
全都被殺懵了……
這候九山哪裡還是中州血子!?
禍祖!
簡直是禍祖!
早在三千年前,南仙聖地就說他是禍祖,可誰曾想……近乎一樣的事兒,會落到葉氏的頭上。
且比當年的南仙聖地慘痛太多了,好歹聖地還是玉京直屬勢力,根本不至於傷筋動骨,可他們葉氏卻撐不住這麼折騰……
“老二,你也真是,你說話我還能打你不成?”
候九山笑嗬嗬的多倒了一杯酒,招呼葉老二過去坐坐聊閒。
可葉氏的二祖即便入座,有方瓔的花傘撐著,卻也是保持著沉默,一臉愧對祖宗的模樣。
能怎麼辦?人都殺光了,元神都沒了,有幾個紫珠的魂封命丹,都被這妖猿生吞了,救都救不了!
“殺吧,還有十六萬等著,早些殺了早些清靜。”
他平靜歎息,自顧自的端起酒盞慢飲,也不給候九山任何好臉色了。
給他好臉色賠笑恭敬,是想讓他少殺點兒。
可眼下都已經這樣了……葉氏最大的靈脈都被摸走了……
“嗝——”
候九山喉頭滾動,沒忍住打了個飽嗝,眼看這葉老二真紅眼了,也不好再生訛葉氏在化外的資源。
他轉而看向目光失神的葉曦:“怎麼沒見你吭聲?去殺吧,我們等著你。”
少女櫻唇輕抿,目光中帶著些許惶恐失措。
十六萬生靈……即便她夜夜恨夢,此刻也都消退了,更下不去手屠戮他人,肆意踐踏彆人的生命。
葉曦自始至終的訴求,也唯有葉秋穎一人償命而已。
“嗯?”
候九山輕疑一聲,隨手扯過少女端詳,竟恍然發覺……這女人也是個瘋子!
竟然把自己的舌頭咬斷生吞了!根本說不了話!
嘴裡血淋淋的創疤一片,活像是此刻遍布狼藉的葉氏……
男子不由悵然拍了拍這丫頭肩膀:“沒事兒,等你修行百年、千年,回頭再看……這些什麼都算不上。”
“等你修成元嬰,若是無處安身,就跟在我身邊服侍。”
“去殺吧,當個小妖女沒什麼不好,天香有的是吞情飲欲的師姐前輩。”
見此情景,葉氏二祖也悵然歎息。
剛剛還說這是血衣八行走的女人,轉眼又讓跟在你身邊服侍了?
這合理嗎?
本就是一點小事兒,何至於弄成這樣!?
眼下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平靜附和道:“不願意回來就在天下走走,想回來就回來看看。”
“嘖——”
候九山飲酒輕笑:“葉二祖好魄力,這都不著急。”
我著急有用嗎?
與他對飲之人也茫然失神:“八千六百年了,什麼風浪沒見過……隻是沒想到這麼荒唐,當年你在南仙,還不曾如此出手。”
南仙?
什麼南仙?
中州四血子有些錯愕,琢磨了一會才想起來。
他吃飽喝足了自然高興,還樂嗬嗬的嬉皮笑臉:“還是一位師妹教我的,她主張化繁為簡。”
葉二祖:!?
化繁為簡……
確實是,這點小事兒,把整個葉氏萬年道統,都快化沒了三成。
候九山可不管對方如何歎息,還嘀咕笑問道:“張瑾一,見過嗎?”
葉二祖神情稍滯,平靜應聲:“五百年前,化外畢燕地,飛仙傳承之主,有所耳聞,本以為這小輩是個男子……”
血衣青年樂嗬飲酒,瞥了眼毫無動靜目光死寂的葉曦。
轉而笑道:“聽聞菩提樓主有玄奧仙法,可撥亂天地大道,掌斷眾生因果。”
“若是能把這丫頭的因果斬了,倒也清靜。”
葉家二祖微微蹙眉,狐疑道:“能斬到你我識海,消除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自然,斬眾生因果,了前塵往事,自此新生。”
候九山輕笑低歎,轉而又誇起他那新認識的師妹:“不過我那師妹也有辦法,了斷因果嘛,咱們化繁為簡……”
“把這裡見過你的全殺了,就沒人記得那些事了。”
……
“方師妹,送小丫頭……去屠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