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曦認為自己沒有絲毫被同情的價值?
清嬈隻聽趙慶說著,不由滿目狐疑,漸漸蹙起了黛眉。
她倒也勉強能夠理解……
但此刻更好奇的是,趙慶是怎麼知道的這些?
女子在暖池中愜意起身,挽起濕漉漉青絲靠在趙慶三人不遠處,輕聲疑惑道:“咱們難道不是一起的嗎?”
“自攬星台到如今,大多同行,我怎麼沒發現?”
趙慶聞言神情古怪,心說你能發現才有鬼了,他輕笑搖頭道:“稍加思量便能揣測,那姑娘還是極為誠摯的。”
檸妹也笑吟吟的插嘴打趣:“夫君已經被清歡和我折磨壞了,如今根本不聽女人在說什麼,全靠行徑籠統去猜。”
趙慶:……
還真彆說,確實是比當年有了長足的進步。
身邊女人的七情六欲,愛欲憂懼,當真是相處些日子就能摸個大概。
“我跟司禾第一次知道她的舊怨,還是在欲都絕地之下。”
趙慶回望清嬈滿是疑惑的神情,也攬過嬌妻輕聲解釋著……
“當時她便已經有過極為輕鬆的應答——尋常事而已。”
“其後去往天香星辰,我們又專門找她關切舊怨,她同樣是輕鬆言笑掠過。”
嬌妻黛眉輕舒,不由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隻聽趙慶繼而笑道:“雖說葉曦患有心疾,但儼然不是個癡傻之人。”
“其後在葉氏的瘋魔行徑,更是充斥著血淋淋的怨恨。”
“故而她先前不提,並非是不在意了,而是因為某種自限的心緒,無法對咱們吐訴。”
清嬈螓首輕輕點動,驅使暖潭之畔的術籙,蒸乾了自己的發絲衣裙,美眸偶爾瞥一眼紅檸,好奇疑惑道:“不想被外人知曉狼狽呢?”
嗯……
趙慶輕笑搖頭:“並非是顏麵的問題。”
“我與司禾,葉曦蒲秀,曾經共入欲都之下。”
“那時便已經有過縝密相商聯手事宜,她被貪欲影響……提了很多條件。”
“若是功法傳承,她想要刻錄帶走一份。”
“若是奇珍異寶,她想要與我們共持共用。”
“若是靈石財物,她也要一半才好。”
“乃至我們從中獲利成為行走,日後仙路也需帶上她共往……”
趙慶心中不由暗歎。
也正是因此,早先入城便有過約定,當時葉曦勢大非凡,自家還仰仗東壬域為壁障。
但如今自家風生水起,葉曦卻狼狽至此,他才覺得心有愧疚,更是覺得葉曦很奇怪。
檸妹水漣漣的眸子微凝,顯然也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疑惑低語道:“被亂欲影響與你私商,都沒有提及幫她複仇?”
那可不。
趙慶神色古怪,搖頭笑語道:“完全沒有。”
姝月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悻悻嘀咕道:“這豈非說明,複仇並非她的欲望……或者說,讓玉京行走幫她複仇,並非是她的欲望。”
“正是。”
趙慶抬指抿過嬌妻濕漉漉的瓊鼻,溫和低語道:“怯懦與逃避,由此而知。”
“當真沒有絲毫吐訴的念想,但又並非放下了舊怨。”
清嬈儼然也回味了過來,滿目不解的柔聲輕語:“若是真正摒棄了仇恨倒也還好。”
“然而……夕弄影魂散之後,葉曦失心結侶瘋癲數日。”
“澄芝坊中分明有咱們幫著,卻還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中州四血子為她出頭,她那時已然是癲狂扭曲,乃至去撕咬啃殺,去踐踏屍骨……更甚於妖魔行徑。”
女子言辭稍滯,憐憫低歎:“已經被折磨的喪失了心智,與野獸無異。”
趙慶靠在了清歡身上,微微點頭平靜輕語:“她究竟如何,她自己最清楚。”
“這些豈非都是逃避?也當真自認為……她的存在沒有任何價值,不值得被憐憫關切。”
存在沒有任何價值……
顧清歡鳳眸輕顫,稍稍思索柔聲低語:“她的父母是因她而死,她的家是因為她毀滅,經年自恨之下……
趙慶姝月一聽,目光交錯滿是了然,猶如醍醐灌頂一般。
對啊……
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是葉曦坑死了夕弄影和葉弘訓!
因為她的修行與資質天賦,把整個家都推向了萬丈深淵!
趙慶姝月儼然不會這麼認為,但……保不齊葉曦就是這麼認為呢?
她自己可不就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喪門星!?
骨女下意識理弄發絲,思緒發散間目光有些出神。
輕聲低語:“且看她想如何吧,我也隨著看看,總還是有醫的……”
她轉而又思緒一滯,好奇盯上趙慶疑惑問詢:“既然如此怯懦狼狽,為何還說她是昭昭烈陽?”
趙慶:??
那不特麼的是你自己說的?
“如朝陽映穹,燦若
輝耀……不是師姐說的嗎?”
清嬈無奈搖頭輕笑:“我隻是憑魂鬼感觸自知,陰暗或是陽光,並非言行舉止所能述儘。”
她美眸掃過紅檸,繼而盯上趙慶的雙眼:“你……覺得呢?”
“是個瘋子。”趙慶抬眸回望骨女,繼而抱起姝月攬在懷中,稍加沉吟輕鬆笑語。
“在欲都裡她曾與我言笑些許,轉述給大家聽聽——”
主人滿目溫和的望向了身邊小奴……
“地位尊高並不一定值得仰慕,悲苦離合與諸多惋惜,同樣是他人未曾擁有過的感受。”
???
姝月神情驟然一怔,這是什麼道理?
檸妹和清嬈也同樣目露狐疑。
這簡直是顛倒了晝夜穹宇一般,低賤和尊高同等,悲苦惋惜與歡欣滿足沒有區彆……
吉凶皆是陰陽輪轉,無有任何相差……
普羅凡俗無緣修行,未曾見識過天地浩渺,是一種未曾觸及天高海闊的遺憾。
玉京行走有玉京行走的尊高,但卻也未曾體驗過血海深仇帶來的折磨,同樣是一種未曾觸及過萬丈深淵的遺憾……
趙慶似乎自己也在細細品味。
他隻記得,當時是在太阿印所鎮的命宮之中,山魂演化茂林微雨。
而葉曦則是輕盈慵懶的伸腰,即便纖足美腿滿是泥漿,言笑之間的風情也不顯絲毫狼狽。
趙慶輕笑搖頭歎息,掃過姝月檸妹滿是思緒狐疑的眸子。
但他揉弄清歡濕漉漉的發絲時,也同樣看到了小奴眼中的輕鬆與了然,便輕聲笑語繼續道——
“她說:生命是一場曆程,無關成敗。”
……
故而。
清嬈問詢趙慶,得到的回答是瘋子。
一位明豔動人,堅韌而果敢,裙下擁臣無數的月蓮仙子。
一個猙獰狼狽,瘋癲而怯懦,躲在陰暗角落裡剜傷破血的……瘋子。
……
……
·
尋瑤殿中。
又有三位仙子聯袂遊至。
紅衣仙子容顏清冷氣質出塵,邁步觀望欣賞之間,無意識轉動著纖指上的娟秀小戒,一雙澄澈美眸像是能夠洞窺萬物,使人不自覺的想要避開目光……
白發神女身著雲裳,瑰姿豔逸眉目勝畫,宛奪天工的瞳子更似幽邃深潭聚而難散,同樣使人下意識避開與其對望的目光……
月蓮聖女也不似往日輕靈風情,僅是高挑兩寸之餘,卻已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姿情與氣質。
裙紗遮掩的纖柔玉足朱豔美物間錯,一係青墨星痕紗攏過朦朧香霧,回頭望去已皆是聚而難散的貪慕目光,宛若世間男女滿殿暗香,皆儘簇擁在其身後彙聚……
女子衣著的改變除卻更顯氣質之外,眉目間也似多了幾許憂鬱平靜,像是心中解開放下了什麼,又像是將那些埋藏的更深。
“葉……”
殿中師妹得見三人,即便深知那位天香行走當屬世間極美,卻也心中暗驚美讚自家聖女的風華姿情。
她下意識輕喚一聲,轉而改口回神笑道:“葉師姐,司禾仙子,周姑娘。”
如今自然不能喚聖女或是少宗了,月蓮親傳……已經另有其人。
“凝露潭,九渡,添一道青柑。”
葉曦平靜笑語提醒,轉而從戒子裡摸索出了幾個青皮果子,隻看的殿中姐妹神情一滯。
乃至仔細分辨,自周姑娘的身上嗅到那若有若無的清冽後,才恍然明白柔聲笑應道:“這便取香,陣製。”
司禾看著淺笑無聲,但元神卻已跟小姨勾搭傳音吐槽:“真富啊……”
“這中州所有的尋瑤殿,原本日後都是她的產業……太富了。”
曉怡帶著葉曦逛買了不少,心中也無憐憫反倒輕快,同樣打趣傳音道:“富可敵州。”
“好在她是如此性子,但凡換個沒譜的人……都能把月蓮給敗光了。”
“說不定淩仙子將她定為聖女傳人,便是看上了她日後不會敗光月蓮……”
曉怡跟司禾一起跟隨步入朦朧靈霧,私下裡嘀嘀咕咕個不停。
先前她們三個在蝶坪采買遊逛時便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