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換身衣裳,待會兒還急著回去。”
“那麼多人,非記著你熬夜值班?”
張康來沒吭聲,反手把屋門關上。
都是大老爺們,換個衣裳還關上門。
張經興歎了口氣。
秦青恰好進了屋,看到公公爹臉色不太好,想了一下,推門進屋。
屋門推開,又合上。
兒媳婦進了裡間屋。
這本沒什麼。
但張經興卻愣了一下。
因為他好像聽到六鬥櫃鎖頭撞擊鎖鼻的聲音了。
小老頭想要思索。
他覺得貌似有點不太對勁。
起身,來到門口,想要推門進去,可伸出手,都按在了門上。
又停了下來。
兒子要在裡麵換衣服。
兒媳婦剛進去。
他們這麼久沒見……
自己冷不丁推門進去,萬一看到什麼的話……
實在不雅。
張經興躊躇半晌,縮回手臂,卻並沒有再回去炕頭,而是直接出了屋。
他打算去街上的小人書書攤找康素萍,讓她回去幫著瞧瞧。
北小街上有好幾家小人書攤。
然而,張經興從北邊找到南邊,又找回到北邊,連書攤裡麵都仔仔細細找了一遍。
愣是沒找到人。
去哪兒了?
張經興原本沒有什麼疑惑。
但心裡突然起了苗頭,就不由得鑽牛角尖。
一個勁兒胡思亂想起來。
總感覺自打自己退了息閒在家後,家中老大就不太對勁。
兒媳婦秦青對自己態度也沒過去恭敬了。
現在可倒好,自己的婆娘說是帶東帆出來看小人書,結果書攤上卻沒有人。
張經興站在書攤旁邊,額頭冒汗,臉色有點蒼白。
下一秒,他身子晃動了一下。
覺得有點頭暈。
下意識伸手扶住牆,喘息了一陣兒才緩了過來。
回家。
自己不能再在路上閒逛了。
也許素萍帶著小兒子東帆已經回家了呢。
或許是找她們的時候,自己前腳走,她們後腳就回了家。
嗯,應該是這樣的。
可能兒子回來,她們也在小人書書攤看到了。
多日不見,當娘的,當弟弟的,肯定要回家跟大哥團聚團聚。
小人書什麼時候不能看。
對,就是這樣的。
張經興寬慰著自己。
極速的砰砰心跳也在他的自我安撫中緩和了許多。
張經興慢慢挪回了家。
回到院子便聽到屋裡有汽笛聲。
出門時屋裡爐子上蹲著大鐵壺燒水呢。
這是水開了。
念頭剛起,水開的氣鳴聲音消失。
張經興掀開棉簾子,推門而入。
兒媳婦秦青一手攥著暖壺塞,一手拎著大鐵壺給暖壺裡倒水。
農村兒媳婦就這點好,力氣大,乾家務活能頂一個大小夥子。
“康來呢?”
“爸,康來走了,說是要去單位值班。”
“唉。急死火燎的,連口飯都顧不上吃!”
張經興是真的心疼老大吃不上家裡的一口飯嗎?
屁!
他就是生氣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在他的觀念裡,張康來再怎麼著急,也應該等自己回來,恭恭敬敬喊一聲‘爸’,再彙報自己要去廠子值班的情況才是。
結果,不聲不響就走了?
“你媽呢?”
張經興走過裡屋的門口,皺起了眉頭。
裡間屋的門隻是虛掩,但屋裡沒有人。
畢竟,如果有小兒子張東帆的話,不可能這麼安靜。
“媽不是帶小弟去看小人書了嗎?也還沒回來呢。”
咳咳。
張經興一口濃痰湧上來,忍不住咳咳了兩聲。
頭又開始有點暈。
主要是心頭堵得慌。
他深吸一口氣,重重歎出聲。
往炕頭邁了兩步,突然停住。
轉身又進了裡間屋。
兒媳婦秦青專注的給暖壺裡注水。
倒滿一壺,再去拿另一個暖壺。
暖壺裡有小半截熱水,秦青還專門給公公爹的大搪瓷缸子裡續上水。
新的暖壺放在地上,秦青繼續給暖壺裡倒水。
才倒了小半壺。
蒸汽熏的秦青眼睛睜不開,不得不眯著,努力的看著暖壺口,聽著壺水逐漸倒滿的響動。
快倒滿的暖壺聲音是不一樣的。
然而,秦青沒等到暖壺即將倒滿的聲音。
裡間屋‘咣當’一聲。
秦青怔了兩秒。
蓋上暖壺蓋子,將大鐵壺放在地上,直起身往裡間屋走過去。
公公爹張經興歪倒在地上。
六鬥櫃最下層一直鎖著的抽屜拉開著,一塊藏青色的綢緞布片一半在抽屜裡,一部分搭在抽屜的沿兒上。
搭在外麵的一個布片角,被張經興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間。
攥的很緊很緊。
“爸!爸?你怎麼了,爸?你醒醒呀?”
秦青沒經曆過這個,倉促間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徹底慌了神。
甚至都沒注意張經興嘴角溢出的白沫,一部分落在手臂衣服上,一部分滴落地麵上。
秦青呼喚了公公爹兩分鐘,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起身往屋外跑。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迎麵遇著牽著兒子回來的婆婆康素萍。
她脖子上依舊圍著那條羊絨圍巾,小弟手上舉著一根被咬了好幾口的雞腿大麵包。
“爸,爸暈倒了,我想找人幫忙送醫院……”
耿叔家的板車不在。
秦青跑去糧店借了一輛板車,順便糧店還打發了個夥計跟過來幫忙。
兩個女人扶著昏迷的張經興,先到了糧站旁邊的中藥鋪。
在北小街路口,副食店和糧店隔壁,門口掛著一串膏藥招牌。
這裡有老中醫坐診。
老中醫湊上來把了一下脈,當即表示這裡治不了,得去大醫院。
距離北小街最近的正規醫院是中醫醫院。
在東直門裡南側。
那裡是明宣德年間蓋得一片皇家糧倉,成為北新倉。
民國後是陸軍被服廠,前幾年才改建為了中醫醫院。
眾人又慌慌張張推著三輪車去了中醫醫院。
一來二去,張經興就耽擱了不少最佳治療時間。
而且康素萍和秦青這兩人忙中出錯,都忘了多拿一件厚被褥。
好在張經興回家沒來得及脫外套。
起碼看上去沒有那麼挨凍。
婆媳倆坐在急診室的走廊連椅上,神色之間除了疲憊就是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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