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生回到院裡。
還沒挨著自家西跨院的門邊,便被人喊住。
“唐根生同誌,有你的信件。”
得,聽這爽朗的口音,親和力MAX的語調,麻利的語速和調門。
不是東城區勞模、北新橋郵局的女郵遞員羅慧珍還能是誰!
“羅姐,這麼早就送過來啦?”
唐根生指下車子,迎過去。
“不早了,我都過來你們院子兩趟了。”
羅慧珍笑著,把信遞給唐根生:“看這戳兒,又來稿費啦?也挺好,衝衝喜。”
“哎,謝謝,羅姐。我沒事兒。”
“看你模樣我猜也沒問題,日子就得往前看,咱們活著的人努力把日子過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回應。”
羅慧珍說著,又遞了一張紙給唐根生。
“拿著吧,回去給爸媽也都看看,現在提倡這個,哪家有事兒我們也都要給。你是文化人,我就不班門弄斧給你念了啊……”
建國後提倡遺體火化。
據說上麵的大領導帶頭寫了倡議書,為了支持‘火化遺體’這一國策,還集體簽字做表率。
唐根生道了謝,目送郵遞員羅慧珍小跑著進了穿堂。
後院也有信要送。
唐根生回了院,返身合上院門。
屋內,林靜熟悉的姿態單臂撐在八仙桌上,笑吟吟的望著門口,等著唐根生帥氣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
唐根生立馬笑了。
林靜俏皮的眨了眨眼,朝著裡間屋努努嘴。
唐根生落下棉簾子,回身關門。
耳邊聽到了細嗦的書本翻頁聲兒。
鍋蓋頭在裡麵看書呢。
“歇息會兒吧,下午再去醫院也行。”
林靜先一步說了,沒等唐根生開口。
“早點去吧。中午吃了飯,家明不得食困?”
唐根生來到林靜麵前,輕輕勾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梁。
大衣掛上牆,外罩衣沒脫。
鐵了心要先帶鍋蓋頭去一趟醫院。
“你想他食困,還是不想他食困呀?”
林靜伸出手,要抱抱,要親親。
“我想家明食困的時候,咱不在醫院。”
“不在醫院,那要去哪裡?”
林靜聲音幽幽的。
氣聲兒大過聲帶震蕩。
“去裡間屋,床上,好不好?”
“討厭。”
林靜狠狠的親了唐根生一口,鬆開摟住唐根生脖頸的閉環,轉身朝裡間屋走。
邊走邊喊:“家明,家明,放下書,咱要去醫院啦。”
瞧,親親小娘子已經按耐不住了。
主動催促劉家明爭分奪秒,儘快看病,儘快回來吃午飯。
然後為了媽媽的開心,勇敢的獨自回去睡一下午覺。
真·親兒子·家明。
十分鐘後。
唐根生再次裹上棉大衣,戴上絨皮手套,推著二八大杠出了院子。
林靜去中院西廂房自個兒屋裡拿上次的病例本。
家明也得回去拿兒童版的口罩。
唐根生先一步到了院外門口等著。
單腿支在車上,等林靜母子出來。
“唐同誌?我正要找您呢。”
從南鑼鼓巷主街拐進來一個四六分頭的圓臉青年。
穿著綠色外罩衣的棉襖,顯得有些臃腫,也像是沒有脖子。
唐根生一瞬間便聞到了同行的氣味兒。
“您是?”
“哦哦,我是京城飯店後廚的,上回試菜的魚,都是我整治的。”
“你好,你好。”
唐根生支下車子,迎過來。
對方走到近前,唐根生才聞到了熟悉的煙火氣息。
說是後廚工作人員,絕對不摻假。
來人確實是京城飯店後廚的工作人員,是此次國宴後廚指定的幫廚之一。
大概率是某個大廚的徒弟,或者學徒工。
此次過來,是按著地址找過來,跟唐根生唐大廚通知國宴事宜。
包括但不限於提前一天去挑食材,選配料。
國宴當天到後廚的時間,和根據上菜順序動手製作的時間,以及到點離場的周期等。
台前其樂融融,幕後緊鑼密鼓,一板一眼,甚至緊張兮兮。
無不表明了那句話:
所有的歲月靜好,都是有人在幕後負重前行。
對於國宴,後廚一眾、傳菜服務生、安保人員、電路、線路、門衛、接待等都是幕後負重前行的那一波。
“唐師傅這是準備出門嗎?”
說完了正事,對方才‘後知後覺’的恍然,像是才看到唐根生自行車停在門口似的。
唐
根生知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當廚子的,人情世故這方麵有些人很擅長,但大部分人都反應慢幾拍。
現在這會兒,彆說車子支起來都好久了,連林靜領著孩子在門口,都站了一小會兒了呢。
“對呢,鄰居家孩子有點不舒服,帶她們去趟醫院。”
“嗨,您不早些說,我還在這兒跟你叨叨了好久,耽誤事兒了呢……”
小青年這話術……
怎麼說呢,唐根生挖空心思也隻能歎一聲,很強大。
“沒有,沒有。”
唐根生笑的很無奈。
更無奈的是對方看不出唐根生笑的很無奈。
而最悲哀的還不隻是這個。
從過來到最末了,唐根生不是沒問,可對方壓根就沒說自己姓誰名誰。
鬨了半天,唐根生都不知道對方叫啥。
這事兒鬨得。
“你要參加國宴呀?”
林靜牽著鍋蓋頭下台階,一道人影也跟著邁出,蹭蹭蹭往台階下衝。
定睛一瞧。
卻是羅慧珍羅大姐。
“是啊,到時候羅大姐可以嘗嘗我做的那道菜,合不合您胃口。”
此次國宴招待的主要是來自全國各地各行各業的精英和代表。
國際友人雖有但不多,也並不是此次的重點。
此次的重點,是與國同慶,與民代們同慶。
“那可好嘞。唐同誌,你做的是哪道菜呀?”
“我自己創作的一道新式菜,麻辣水煮魚。就聽這名字,到時候羅姐您保準一吃就能吃出來。”
“哈哈,沒想到啊,我這天天給你送信,一回頭倒是又吃上你做的魚啦。”
“是啊,說明咱倆有緣。”
唐根生笑著回應。
林靜和鍋蓋頭也來到車前。
唐根生跟羅大姐告辭,騎車載著林靜和鍋蓋頭往外走。
郵遞員送完了坐北朝南的24號院,還得去斜對麵的排房繼續送信呢。
原來的放馬場,建國後建起了排房。
聽說魏東來一家子就是第一批從排房裡遷來24號院的。
那邊送走了舊人,便又安排進去了新人。
京城房子很緊俏,好幾個蘿卜等一個坑。
鍋蓋頭全副武裝,戴著氈皮小帽,臉上糊了一個白色的口罩。
就露出了兩隻眼睛滴溜溜的朝著街道兩邊看。
腦袋瓜也轉來轉去,一點都沒有前兩天蔫蔫的樣子。
林靜側坐在後座椅上。
她比秦青可熟練多了。
從南鑼鼓巷拐到寬街,兩隻掐在兩側的手便徑直鑽到唐根生大衣兜裡去了。
手指頭靈活的跟幾條調皮的靚妹仔,像是對男人的腹部有著強烈的好奇。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