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放下心來。
轉身去勾兌了一份秘製料汁。
大半海碗那麼多。
為什麼辣麼多呢?
因為裡麵加了水。
魚離不開水,就像大廚離不開獨家秘料。
魚段再次被翻了個身。
唐根生點點頭,對它的乖巧溫順表示認可。
把它急需的含有水的秘製燉汁倒進鍋裡。
讓它們融在一起,生死相依。
為了防止看到辣眼睛的親熱環節,唐根生還體貼的蓋上了鍋蓋。
燜燉。
當然,蓋鍋蓋之前,又給裡麵添了兩勺白砂糖。
俗稱悶得蜜。
醃蘿卜切丁。
辣椒切丁。
梅菜切丁。
乾巴雪菜泡開照樣切丁。
簡稱:切丁丁,切丁丁。
紅燒大黃魚掐點起鍋。
魚段盛盤,湯汁順著魚段從頭澆到尾。
這叫‘好之尾汁’。
意思是最好的,不過尾巴汁兒。
刷鍋,擦淨,繼續熱鍋。
後院恰好有了動靜。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不出所料,是國宴大管家鄭伯伯。
抬眼,門框處已經丟失了倚著它的那道身影。
唐根生有些激動。
他明白那五讓自己做飯的原因,也能猜到他約了鄭伯伯過來吃飯的意圖。
這純純在給自己鋪路呀。
蒸鍋裡的純天然魚段也夠了火候。
唐根生掀開鍋蓋看了一眼。
心中了然。
熱鍋下油,蔥薑蒜翻炒,炸出味兒來,再把切好的四種丁丁丁丁統統倒進鍋內。
生抽提鮮,老抽著色。
加點白砂糖升升味兒。
抄起鐵鍋,把一鍋炒出來的配料當棉被蓋在純天然魚段身上。
三段魚生各有死法。
唯獨它,享受過純天然的溫度,又能入菜為安。
想來口味也必然更加獨特。
凡未曾泯滅於眾者,皆是絕世而獨立者也。
鄭管家出現在門口。
那五也重回門框處。
“小唐這是在弄一魚三吃?”
“鄭伯伯,我用了三種做法,紅燒,清蒸和一道創意菜,您和五叔給指正指正。”
“好。哈哈,年輕人就是有活力,看來你對做魚,很有研究嘛。”
鄭伯伯看上去很是捧場。
可能跟他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也有點關係。
此時鐵鍋油溫剛剛熱到鼎沸程度。
唐根生抄起鐵鍋,把熱油臨到蓋了菜被子的原生態純天然大黃魚段上。
這種技法叫‘命運的安排’。
天天嚷嚷純天然的,追逐原生態的。
再怎麼掙紮,也無法擺脫生活的煎熬。
依舊無法免俗。
畢竟,如果沒有深加工,拿來的純天然。
沒有斧刻刀削,又怎麼會有原生態。
世界本就是矛盾的整體。
沒有女人的包容,男人的硬挺也就沒有了意義。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今兒中午就是全魚宴。
營養豐富的大黃魚。
口味也分甜的,鮮的,鹹香的。
唐根生的創意做法,竟意外深得鄭伯伯和五叔的喜愛。
“根生啊,等國宴結束,我給你引薦引薦,要是有可能,你再去做一次。”
鄭伯伯指著已經快吃出來的這盤創意菜式,說道。
“就用這種做法。”
唐根生下意識就想問‘去哪兒做’。
那五先接過了話題。
“他師傅是萃華樓曲師傅,師哥弄了個熱莊子,前不久提他師哥去帥院做過一頓家宴……”
鄭伯伯愣了一下,又想了想,才再次開口:“廚師做飯,隻看鍋灶,不問出處。沒問題,我曉得就行了。”
唐根生眨眨眼,不明所以。
但又不明覺厲。
感覺這老哥兒倆蛐蛐自己了,可自己又沒什麼證據。
無處發泄,隻能狠狠的咬了一口灰麵饅頭。
“托你問的那事兒,給回了嗎?”
那五又突兀的問了一句。
唐根生理解斷層式的,聽得很難受。
畢竟沒有前期鋪墊,他真沒法理解這老哥兒倆究竟在說什麼。
“可以,不過西邊那個四號院,得租給他們單位,不然可不好硬安排。”
鄭管家夾了口魚,繼續道。
他是真挺愛吃創意菜這個口味。
都隻剩菜根兒了,還在那裡扒拉呢。
旁邊的清蒸大黃魚,至今還有小半盤沒吃完。
“說來說去還是個交易。”
那五聲音裡帶著點不屑。
一點都沒藏著,因為唐根生聽到了五叔很明顯的那一聲‘輕蔑的笑聲’。
“行吧,還是老規矩,租期24年。”
那五抿了一口白酒,斯哈斯哈了兩下,慢悠悠的道。
“不是25年嗎?”
“離56年也沒幾天了。”
“你呀你,也不知道較這個真兒乾啥。”
鄭管家笑著搖頭,像是被那五奇葩的執拗整的很是無奈似的。
“回頭我跟那邊說。”
“得嘞,這事兒得謝,沒你在裡麵周旋,年前指定定不下來,來,走一個。根生,這杯你也得陪著。”
唐根生被那五叫著一起舉杯。
他迷糊。
他懵懂。
為啥自己必須要陪這一杯?
跟自己有毛關係?
自己啥也沒搞清楚呀。
勞煩,咱能不能不打啞謎?
想憋死人是嗎?
一兩冒尖的小酒盅,吱一聲,一口悶。
起身。
一手拿酒瓶,一手虛托瓶底。
給鄭伯伯滿上。
給五叔滿上。
那五老懷欣慰。
鄭伯伯也是微微點頭。
有那麼一個恍惚間。
唐根生覺得自己變成了大黃魚。
而五叔是案板,鄭伯伯變成了那把將自己剁成三段的菜刀。
坐回到凳子上,唐根生又琢磨了半晌。
就覺得還挺貼合的。
比想象的代入感還要強。
與此同時。
黑芝麻胡同,乾了一個多小時活的工人都停了下來。
林靜給他們挨個兒分饅頭。
二合麵饅頭,六成棒子麵四成灰麵的那種。
條件已經算非常好了。
前院西廂房的劉嫂也來幫忙。
她腳底下是一口比唐根生家的大鋁鍋還要大一圈的鋁鍋。
裡麵是滿滿登登的燉大白菜。
隨著一舀子一舀子的挖菜入碗,不時能看到油渣被扣進工人的碗裡。
哪怕沒有油渣也行。
畢竟菜湯上還飄著油花呢。
東家給臉,工人們也都臥了勁兒。
必須要把活乾好,乾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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