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就等來了葉孤城。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葉孤城坐下,看著徐蟄繡了一會兒才開口,“夜裡做這些傷眼,還是節製些,過猶不及。”
徐蟄放下針,“這是你練劍悟出的道理?”
習劍靠的不僅僅是天賦,還有長年累月的練習。天賦再高,劍法再精妙,拿劍的手不穩,又有什麼用處?
葉孤城道:“劍和繡花針,還是有區彆的。”
徐蟄說:“有道理。”
就真的不再繡花了,而是在朦朧燭光中與葉孤城對視,等待他先開口。
白天的事情,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
“葉家的事情確實複雜,你不想摻和進來也是人之常情。”葉孤城說,“隻是葉家子嗣凋零,何必避如蛇蠍?你不妨試著相信為兄,若事情不成,也能護住你與孤鴻。”
徐蟄聽到葉孤城說“人之常情”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滿滿的違和感。
他和西門吹雪一樣是頂級劍客的,但又截然相反。
西門吹雪劍道無情,卻有朋友、有親人,在這世間仍有羈絆。
葉孤城追逐名利權勢,看似為外物所困,但又確確實實地不曾入世,毫無掛念。
也正因如此,葉孤城才會在決戰時一心求死。並非必死無疑,隻是想死而已。
所以他敗了,所以西門吹雪贏了。
可是葉孤城如今卻坐在他麵前,看似一心為葉氏著想,徐蟄覺得挺可笑的。
經曆過李元吉的真心相待,徐蟄更覺得,他對葉氏沒什麼感情,這麼做隻是因為身為一家之主的家族責任感。
徐蟄說,“萬一我不是呢?”
葉孤城道:“我的直覺很準。”
徐蟄還能說啥?葉孤城這句話直覺就堵死了狡辯的機會。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徐蟄認了,“若我是,那又如何?”
葉孤城沉著臉,“自然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葉家畢竟是前朝皇族後裔,葉孤城的白雲城建的跟皇宮似的,飛仙島更是與世隔絕,猶如世外桃源。生活在島上的百姓,隻知葉孤城,而不知當今陛下。哪怕沒有篡位成功,葉孤城也是一方霸主,他又是絕頂劍客,眼界自然不會差。
和徐蟄相處了這麼久,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徐蟄身上,就算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同,半個多月下來,也該發現了。
徐蟄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在外麵受了委屈?”
葉孤城道:“難道不是?”
徐蟄道:“這委屈,沈孤雁可沒有受過。”
葉孤城不以為然。
陸小鳳說公子羽給自己找過替身,誰也分辨不出來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許真正的他曾易容,以另一個人的臉出現過。
有關沈孤雁的事情太亂了,葉孤城已經默認他弄出來很多人混淆視聽,就算現在有人公子羽其實是個女人,葉孤城也隻會認為,他找過女人做替身。
他不曾與沈孤雁真正接觸過,隻有眼前之人才是真實的。
所以以前的沈孤雁如何,全都無所謂了。
葉孤城問:“是誰做的?”
徐蟄捂著嘴笑出聲。
葉孤城耐心等著他回答。
徐蟄笑完才說,“是我自己。”
葉孤城皺了下眉,“何必?”
徐蟄道:“事情已經發生,沒有必要追究。而且我不喜歡彆人插手我的事,哪怕你真的做了皇帝,我也不會容許。”
“既然你不願,那便算了。”葉孤城說,“葉家祖訓,長輩所托甚大。陸小鳳是個聰明人,不要與他走得太近。”
葉孤城很謹慎,至今沒有說過謀反的事,也沒提到過自己的計劃。要不是徐蟄知道劇情,此時肯定雲裡霧裡的。
徐蟄已經在言語中表露出自己知道葉孤城的打算,依然沒有打消他的戒心。
“陸小鳳一定會管,無論我是否插手,他都不會置之不理。”徐蟄意味深長,“你既然來找我論道,那我就做些正事,與你理論一番。”
葉孤城頷首,“你說。”
徐蟄問:“你的劍招可已無瑕?”
葉孤城傲然:“已入臻境。”
徐蟄問:“你的向劍之心可已無瑕?”
葉孤城表情一頓,無法回答。
徐蟄道:“手中無瑕,心中有瑕,劍心不穩,必敗無疑!”
葉孤城:“何以見得?”
徐蟄又問了兩句,叫葉孤城啞口無言:“葉氏複興和劍相比,哪個更重要?皇帝和劍客……哪個才是你的追求?”
葉孤城現在真的信了,他就是自己的堂弟,不然不會知道這麼多。
徐蟄說,“我要睡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葉孤城準備的房間條件很好,已經到了世間少有的地步。在船上那幾天過得不太舒服,葉孤城一走,徐蟄秒睡。
隔壁屋的燈光卻是亮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