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說:“在下聽聞,那有名的養豬屠戶家的東家,是個年輕英俊的公子。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一成為一樁美談。”
徐蟄:“哼。”
楚留香:“在下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便起了結交之意。前往貴府,也是為了看一眼徐公子的真麵目。”
徐蟄涼涼道:“想偷東西,還想交朋友,你想的倒是美。”
楚留香抱歉地笑了笑。
結完賬後,他赫然發現,徐蟄嘴上不饒人,實際相處起來要溫柔許多,看來那番話還是有用的。
回去時不用那麼趕,兩個人就慢慢地走,謠言卻似乎長了翅膀,比他們走得更快。
盜帥去偷豬,被養豬場老板抓的事,已經人儘皆知。
徐蟄看向楚留香,楚留香麵色一紅,尷尬地簡直想遁地而走。
徐蟄來了興致,請幾個傳播流言的人喝酒,然後問他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幾位兄台可否詳儘說一說?”
他自己聽也就罷了,還偏要拉著楚留香一起。幸而這裡沒有人認識楚留香,楚留香的標誌鬱金花香,也早在這幾日的奔跑中淡了下來——其中不乏豬糞便的功勞。
那人說:“這徐公子與一般人不一樣,他的豬,是從海上運來的,聲勢之大,前所未有。能有這麼大財力,定然不是普通人,已經有人認出了徐公子的身份,他竟是生活在海外的皇室後裔!”
楚留香含笑看了眼徐蟄。
徐蟄沒理他:“然後呢。”
“因為徐公子名聲大,一些人慕名而來,照顧他的生意,堪稱財源廣進。他的生意好了,自然有人看不過去,總想著去偷盜他的寶貝。”
徐蟄皺了皺眉:“他能有什麼寶貝?”
“聽說他有一種神藥,人吃了可以功力大漲,豬吃了會變胖,人吃了那樣的豬,也於功力有益。”
“……”
“好些人都眼紅,也有一些賊人真的去偷寶物,熟料徐公子武藝超群,不等賊人進到府裡,就把人拿下,送到官府。”
這句還像樣。
“後來香帥便聽聞此事,也要前來偷盜。二人戰得風雲變幻,三天三夜仍不分勝負。”
徐蟄麵無表情:“然後呢?”
“最終香帥不敵,倉惶落敗。徐公子將香帥製住,赫然發覺,豬圈竟少了一隻豬,竟不知香帥是何時偷得。”
徐蟄:“……”
楚留香:“……”
“香帥不愧是香帥,徐公子雖將他打敗,卻也心服口服。隻是他終究不是江湖人,受世俗之事牽絆,掛念香帥偷盜之罪,竟好心送他前往京城,尋來六扇門的朋友為他開脫。”
徐蟄:“……”
楚留香:“……”
不,不是這樣的,這到底是誰編的!
那人說:“如今香帥罪名洗白,已然上岸。這對朋友惺惺相惜,又是一段江湖佳話。”
徐蟄把酒推到他跟前:“喝完之後,你走吧。”
那人神色動容:“多謝。”
等人走了之後,楚留香笑著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傳得這麼離譜。”
其實想想也能明白,除了當事人之外,就隻有京城府尹、作證的六扇門捕快,還有幾個衙役知道具體案情,其他人隻知道徐蟄帶著楚留香來到京城,把他送進大牢裡蹲了一會兒,等放出來就什麼罪都沒有了,便想著是徐蟄在幫他。
徐蟄說:“我分明厭惡死你了,竟說我與你惺惺相惜。”
楚留香覺得他心不對口,微笑看著他,任他去說。
兩個人繼續趕路,又聽到了許多謠言。
楚留香被打下不敗神壇,他的形象竟然沒有破滅,反而更上一層,來帶著徐蟄都有了濾鏡,被稱為俠義無雙。
回到自己的養豬場,徐蟄整個人都是懵的,“江湖水太深了,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踏入的。”
楚留香問:“你是因何有感而發?”
徐蟄深沉地搖了搖頭,“我隻希望能安穩過日子。”
楚留香愧疚道:“是我破壞了你的安穩。”
徐蟄:“你知道就好。”
楚留香:“……”
楚留香幫著養了幾天豬,發現這裡的豬的養法很普通。也不是特彆名貴的品種,就是普通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格外肥美。
楚留香忍不住去問徐蟄。
徐蟄說:“秘訣就是我啊。”
楚留香:“你?”
徐蟄驕傲道:“也不看看是誰養的豬!”
楚留香失笑。
這段日子果然安穩,再沒有賊來偷東西,有了名氣,生意也好不少,尋泄滋事都少了。
徐蟄看時候差不多,同意讓楚留香離開。
隻是臨走之前,他仍有一事不解:“徐公子武功高強,又財富眾多,為何從前沒有聽說過?”
徐蟄說:“自然是因為我以前不叫這個名字。”
楚留香點了點頭,這個回答已經讓他滿意。
不想徐蟄神秘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原來叫什麼?隻要你答應不告訴彆人,也不要來找我的麻煩,我便告訴你。”
楚留香很想說不想,可是徐蟄都這麼說了,他心裡就跟有隻小貓爪子在撓似的,癢癢的很。
楚留香摸摸鼻子:“我答應你,保證不說出去。”
徐蟄朝他擺手,示意附耳過來,悄聲道:“我名原樂安。”
楚留香驚訝地看向他:“你還活著!”
徐蟄說:“我自然還活著。”
原樂安精通易容之術,改扮成其他模樣,不被人發現是很簡單的事情。
楚留香打量他的臉,仔細看去,確實與原樂安有些相似。
“你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做?你可知原老莊主有多難過?”
因為他將要離開,而且他不是真正的原樂安,不耐煩應付那種悲傷沉痛的親情。
這個答案,徐蟄是不能說的。
他隻能告訴楚留香:“原樂安與原隨雲,又有什麼區彆?該死的人,自然是要死的。”
莫非蝙蝠島的事情,他也有參與嗎?
楚留香想到徐蟄假扮原隨雲的時候,覺得這也極有可能。
孿生兄弟本該是世上最親密的人,可是他們卻都走向極端。
楚留香看著徐蟄如今的臉,忽然有些理解他對“安穩”的向往。
他從此不再受親情與權力的拖累,過著他想要的生活。
這是無爭山莊找不到的東西。
他隻能告辭:“願你安穩。”
徐蟄朝他擺了擺手,“等我想回去的時候,我會去看他的。”
“他”不止是原東園,還有遠在其他世界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