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兒被降位的事,當天晚上就從宮裡傳了出去。
百裡冼派了暗衛在靜喜宮外守著,親眼看著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地從靜喜宮裡出來,而後沿著宮牆朝著宮門口飛快奔去。
那暗衛遊走在宮牆上,跟著小宮女到了宮門口,又看著她將一隻錦囊交給了一名宮門守衛,低聲囑咐了幾句,便又回了頭。
隻是,林棠兒不會知道,那小宮女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那宮門守衛也永遠不會出現在宮門口了。
百裡冼可以給她們榮華富貴,但身為一個皇帝,絕不容許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折騰。
他的皇宮,得全部都是他的人才行。
隔日朝會結束之後,林冶就請入了禦書房。
開口第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百裡冼一隻茶碗砸到了跟前。
“林愛卿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百裡冼語含冰霜,先發製人。
林冶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已經待了好幾年了,人脈寬廣,做事一絲不苟,公平公正,穩如老狗。
前一夜裡林棠兒送出來的信裡沒有交代事情始末,虛虛實實,避重就輕,他宦海沉浮多年,這種小伎倆不知見過幾何,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親生女兒用在身上。
就算沒親眼看見,猜也猜得到自家女兒在後宮裡做了什麼,皇後是黎家的,雖說是個旁支小姐,可再怎麼說還是跟黎相一個姓的,如今那個鬼見鬼怕的百裡燁又娶了黎家一個捧在掌心上的小姐,他怎麼敢跟人家作對?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嫌這官位太穩當?
家中夫人得知宮裡的消息之後,哭了一晚上,鬨得他一晚上沒睡好覺,現在眼圈黑得跟塗了兩坨炭似的。
他也很難啊!
百裡冼對林冶還是很看重的,他並非不忠心,隻是這個林棠兒實在是嬌寵慣了,若非跟皇後交了心,他也不會拿她下刀。
這後宮之中,總得有人犧牲一下子。
但,不能是他的皇後。
“皇上息怒。”
林冶顫顫巍巍地就要跪下去,動作很是緩慢,可百裡冼卻是一語不發,林冶咬了咬牙,膝蓋重重一彎,磕在地上。
那聲音,應榮聽了都覺得牙疼。
“嗯,息怒了。”百裡冼唇角微微揚起一個極小的弧度,他確實很容易息怒,畢竟已經報了仇了。
林冶愣了愣,磕下一個頭:“叩謝隆恩。”
“嗯,那林愛卿還有旁的事嗎?”百裡冼一邊問,一邊手下動作飛快。
這麼幾句話的時間,已經批閱了不下十本奏折了,全是些無關緊要的奉承話,著實浪費時間,垃圾!
“臣告退。”
“應榮,送林大人。”百裡冼頭都沒抬一下。
“林大人,請。”
林冶點了點頭,彎腰退出禦書房。
“應公公,皇上這……真不生氣了?”
百裡冼上位沒幾年,從表麵上看來,與人為善,手段溫和,特彆好說話,甚少動用嚴刑酷法,跟百裡燁簡直是兩個極端。
即便如此,林冶身為經常與皇帝接觸的六部大臣,還是經常摸不透這位年輕皇帝的心思,實在深不可測。
與先皇的行事作風,簡直南轅北轍。
但有的時候,又頗有先皇遺風,譬如剛才。
應榮笑了笑,安撫道:“林大人且安心,靜嬪是靜嬪,林大人是林大人,雖說靜嬪與林大人是父女,但隻要不涉及國法大錯,咱們皇上都是奉行誰犯錯誰受罰的原則的。”
“明白了,多謝應公公。”
“林大人慢走。”
目送著林冶遠去,應榮才緩步入了禦書房。
“走了?”
“走回皇上,走了。”
“有氣?”
“林大人不敢有氣。”
百裡冼長舒了一口氣,剛露出的一絲笑容又斂了下去,說道:“宮中近侍宮女全都查一遍,尤其是後宮的,該換的全部換掉,把季吞山叫來。”
“是,今晚還去鳳鸞宮嗎?”
百裡冼想了想:“去吧,午膳也去鳳鸞宮用。”
“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季吞山來得很快,八尺有餘的黑麵男子,比皇帝還高出那麼小半個頭,一身盔甲在身,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跟座山似的立在那。
“參見皇上!”
百裡冼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將視線落在手中的奏折上:“昨夜之事,你可知道了?”
“臣知道。”
彆看季吞山人高馬大,還比百裡冼長上那麼兩三歲,但在這位年輕皇帝麵前,他總有些底氣虛無。
更何況,這次他手底下還出了個替後宮傳遞消息的守衛。
說明什麼?
說明他治軍不嚴,其下有漏洞,得虧傳遞的不是什麼重要消息,萬一是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