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雙帶著些微溫度的手撫摸上臉頰的時候,百裡燁才如夢初醒。
“夫人醒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黎童打了個哈欠,一顆淚珠從眼眶裡被擠到眼角,百裡燁抿了抿嘴唇,彎下一個弧度,伸手替她拭去眼淚,動作輕柔,仿若在觸碰什麼珍寶。
“回來有一會兒了,見夫人睡著,所以沒敢打擾你。”
黎童“哦”了一聲,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和她,聊得怎麼樣?”
百裡燁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後又迅速恢複到原樣,柔聲道:“也就那樣。”
“那樣是哪樣啊?”
黎童沒打算讓百裡燁蒙混過關,剛睡醒的眼眸還處在一片朦朧的水霧之中,在她看來,百裡燁的麵部輪廓極為柔和,甚至比平時還要更溫柔,那雙深邃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似乎是要將自己從身到心都看穿,黎童陡然一陣心悸,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隨後伸手抱住了他。
百裡燁不知道黎童怎麼了,雙手僵硬在旁片刻,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緩緩抱住她。
“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想抱抱你。”
黎童將腦袋歪了一下,臉畔貼著百裡燁寬厚的肩頭,他的懷抱很寬闊,臂膀很堅實,就這麼環抱著她,周身環繞著全都是他的氣息,令人倍感安心。
“我最近……沒在喝避子湯了。”黎童幾不可聞的聲音忽然出現在百裡燁耳邊。
百裡燁的身子一僵,很快柔軟下來。
他沒說話。
他知道黎童這句話代表了什麼意思。
她願意替他生孩子了,在這個關鍵時刻。
可百裡燁並沒有感到多麼欣喜,反而覺得慌張和不安。
她想做什麼?
用孩子來威脅他放棄皇位?
不可能的。
即便他要放棄,與他籌謀了這麼多年的勢力們也不會同意,甚至還有可能抓著這個孩子來威脅他。
這個孩子,會將黎童置於險地。
“不急。”百裡燁輕聲道。
黎童在心裡歎了口氣,就知道他會不同意,所以,她還是得動手。
輕輕鬆開百裡燁,黎童抬頭看向他,卻見那雙墨如深淵的眼眸中有化不開的濃情和歉疚,黎童笑著摸了摸他的眼睛,說道:“不必感到內疚,我都明白。”
百裡燁想說些什麼,可喉嚨裡仿似被塞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上不去下不來,堵得他心口發慌,隻得生硬地“嗯”了一聲。
夜幕降臨,院子裡的蟲鳴已經沒有那麼響亮了,透著些許衰弱的氣勢,有氣無力,隻嚎了沒多久就都歇了下去。
一片寂靜。
黎童躺在床上,身邊的人呼吸平緩,像是已經睡熟了。
她翻了個身,手搭在男人胸口處,手掌下的心跳有著均勻緩慢的節奏,在她即將要陷入沉睡的時候,身邊的人動了一下。
“夫人?”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黎童懶得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將頭往裡蹭了蹭,繼續睡著。
男人等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挪開她的手臂,小心地塞回到被子裡,而後用極慢的動作一點一點往床下蹭,提起床邊的靴子,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溜了出去。
房門合上的那一刻,黎童倏然睜開眼睛,唇邊輕哼。
狗男人。
二虎住的地方很好找。
有春在下午被赤衣警告了一番之後,很乖地告知了二虎的住處,二虎的確是個小混混,不過並不算遊手好閒,也從未乾過欺軟怕硬的事情來,隻是家中老爹是個賭鬼,欠了賭場不少錢,賭場的人找不到他爹,隻能找二虎。
二虎也想過找份穩妥些的活,起碼貼補些家用,可因為他老爹已經賭出些名堂來了,賭場的人經常上他做工的地方鬨事,搞得如今翊城中好些地方都不要他,而那些大飯館大酒樓更是不會要他這麼一個出身卑賤的人。
白天那個夫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來找他。
二虎不敢出門,一個人坐在屋子裡靜靜地等著,一顆心全落在了外麵的院子裡,可一直到月亮從他的左肩爬到頭頂,院門都沒有被敲響的動靜。
他想,自己大概是被騙了。
那樣一個衣著華貴的夫人,不管要做什麼,隨便吩咐一聲,就有無數人上趕著要幫忙吧?找他一個小混混做什麼呢?
二虎頹然起來。
正當他準備放棄回屋睡覺的時候,院子外麵卻傳來了聲音。
門沒有被敲響,但是有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