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
大概過去十幾分鐘的時間,風也慢慢止歇。
遮蓋晴日的烏雲彌散,光與影在垂墜的枝葉間撥弄嬉戲,清脆的雨滴聲宛若砸在玉盤上,不絕於耳。
草木的幽香從腦後的製服中散出,不濃烈的氣味,卻很是令人安心。
雲銷雨霽,我們都靜靜的,沒有人提出要離開,短暫地停留在靜謐的氛圍裡。
忽然,在不遠處的泥濘小徑旁,草叢裡緩緩滾出一隻棕色的刺蝟。
它大概也隻有半個手掌大小,小腦袋晃動,帶著皮毛上那些柔軟的小刺,一步一頓地行走。
兩顆黑珍珠似的眸子滴溜溜地轉動,爪子捧著不知道從哪搜集來的紅色小果,毫不在意的抖落渾身的水珠,憨態可掬,一派天真的模樣。
好可愛的小東西。
我的目光忍不住追著笨拙的身影,又往遠處延展,直到沒入樹根,看見那團圓潤消失,複才收回目光。
真神奇。我在想。
這個厭惡著我,追殺我的世界裡的神明,卻還是能夠創造出在雨天裡覓食爬行的刺蝟。
“悠心,你”夏油傑的眸光波動,他垂眸看著我,裡麵像是藏著很多看不清的情緒。
原本隻是隔著衣服停靠一下。
可當他垂下頭來時,目光相接,我驟然意識到,這樣靠近的姿勢,連吐出來的呼吸都能聽見,似乎有點過於逾越一般人的社交距離,而且也太得寸進尺了些。
“抱歉。”我說,“你說隻能一小會兒的。”
躺這麼久,就算是特級咒術師的腿也該麻了。
我連忙坐起來,往後退一步,挽著稍顯淩亂的粉色頭發,問道:“你要起來活動一下麼?”
“不用了。”他搖搖頭,伸手將外套上的褶皺捋平,然後重新穿回到身上,笑著說,“好歹我也是經過訓練的,並沒感覺有多累。你要是還想再躺會兒的話,我也不介意。”
“呃,不用了。”我語塞了一下,總感覺有哪裡不對,但是說不出來,隻好就著剛才他的話,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麼來著?”
“我想說.......”夏油傑將胸口的兩顆紐扣係好,抬眼笑了下,溫聲說,“你現在,好像變得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我:“.......啊?哪裡不一樣了。”
我觀望了一下自己,手和腳全都完整,臉......臉用的應該還是性轉虎杖的人,也沒有喪屍化的傾向,就連能吃也隻是躺屍四五天的副作用而已。
“不是身體上的。”他說,“我隻是在想,比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好像變得開心了許多。”
“哦,你說那個啊。”我長長地舒口氣,“那可能是和家人重逢,所以心情變好了很多吧。”
討厭的東西終於有實體,也知道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了。雖然不一定能殺掉,但渾渾噩噩的生活裡到底算有個目標,我肯定會開心啊。
“不隻是這樣。”他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形容詞,然後說道,“之前的你......很沉重。”
“但是現在沒有了。”
“誒......”我怔了一下,摸著自己的臉頰,有些無奈地說,“這麼明顯嘛。”
“是啊。”夏油傑定定地看著我,忽然伸出手,將剛才偶然被風吹進來的細雨揩走,溫暖的手指傳來另一個人身上的熱度,他笑著說,“像這樣發自內心的笑,應該沒有人能夠不注意到吧。”
發自內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