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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蔭道儘頭的社神廟前,空地上已經擠滿了百姓,比七天前那次祭神的人多了不止一倍。
七天前每家隻出了個代表,今天老百姓卻全家出動,跪在廟前不斷磕頭,苦求社神趕緊出手,阻止那些可怕的蝗蟲吧!
否則,不用到天黑,所有的莊稼,樹木,草地……都會被啃食殆儘的。
可社神卻遲遲不肯出動,聽說是老巫婆擲筊擲出了陰杯,說明神明不同意出行。
幾個裡正想請謝莊主來做主,卻聽說莊裡出了亂子,自顧不暇。正急得團團亂轉,眼冒金星時,終於看到謝家莊來人了。
他們趕緊一路小跑迎上去,卻見謝家人全都穿著麻衣,腰纏白布,顯然家裡遭了喪事,便對為首的任元拱手問道:“二少爺,家裡這是什麼人去了?”
“除了我,全去了。”任元以袖掩麵,悲聲大作道:“昨晚家裡橫遭大難,內賊勾結妖人,害死了我阿婆,阿父,阿兄,阿弟,哇哈啊嗚嗚嗚……”
“啊?!”眾裡正下巴掉了一地,不知是該驚還是該悲,全都懵了。
“諸位,我家的喪事往後放一放,還是解決了眼下的蝗災再說吧!”卻見任元已經當仁不讓,儼然以新任莊主自居了。
“哦,是是。”眾裡正唯唯諾諾,無人質疑任元的權威。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哪怕謝家的娃娃,都可以對他們發號施令,何況還是已故莊主鄭重介紹過,名列謝家家譜的二少爺。
再者,眼下火燒眉毛,每耽擱一刻,就會有大片良田被毀。管他是誰,現在有個能做主的,出麵跟社神去溝通,就謝天謝地了。
於是眾人簇擁著任元進了社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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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廟裡,老巫婆和一眾仙童其實也慌得一匹,因為他們的社神從昨晚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老巫婆不知捏碎了幾個請神符,卻完全沒有反應,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說了多少遍了,神明沒有指示,不能出發。”看到任元等人進來,鶴發雞皮的老巫婆嘶啞著嗓子攆人道:“都出去候著!”
“外頭已經蝗蟲漫天,到處啃食我們的莊稼了,你卻一味讓我們候著?”任元卻根本不聽她的,邁步進了正殿,戟指著神像,大聲斥責道:
“你對我們抽骨吸髓,要我們供奉血食的時候,可是從來一刻都不等的!”
“你瘋了嗎,竟敢當麵辱罵神明?!”老巫婆震驚地合不攏嘴,還沒見過此等狂徒呢。
“這算什麼,我還敢打他呢!”任元說著,竟縱身跳上了供桌,朝著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就是一巴掌,然後抓住神像的手臂,悍然下令道: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站起來,出去罵蝗神一頓——不是說好了今天獻祭童男童女,他就放過我們嗎?怎麼時辰還沒到,就提前動手了?還有沒有點信譽可言?!”
“哎呀呀,你這是乾什麼,快點下來!”老巫婆和廟裡眾人勃然大怒,那些充作爪牙的仙童,聚集到供桌邊想把任元拉下來。
“誰敢動我們莊主?!”任元帶來的莊丁早就得了吩咐,亮出兵刃將眾仙童擋在一旁。
“二少爺快下來啊,惹惱了社神,你吃罪不起的!”眾裡正也臉色煞白的勸說起來,他們要知道任元這麼莽,打死也不敢跟著他進來。
“不錯,神罰就要降下了,你再對神明不敬,整個謝家莊都要跟著你倒黴的!”老巫婆聲色俱厲道。
“有本事就降罪啊!”任元卻輕蔑地一笑,對那神像冷笑道:“我數三個數,再不降罪,就要把你推倒嘍。”
“一,二,三,時間差不多咯。”他伸出三根手指,一一屈起後,手臂便猛一發力,將那尊凶神惡煞的神像,轟然推下了神壇。
一片驚呼聲中,眾人慌忙躲閃,眼睜睜看著平日裡那高高在上的神像,嘭的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成了一堆破爛瓦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