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於兩側的顧家長輩凝重,大氣不敢出一個。
“不聯姻?”顧老爺子抬眼望去,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滿臉色陰沉的看著自己的親孫子。
他肅穆莊嚴的氣勢壓著一整個客廳內的人不得不低著頭聽訓,隻有顧長衡一人神情淡淡不受影響。
“對。”顧長衡給出了堅定的答案。
“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顧老爺子略帶警告的話響起,“長衡,想好了再開口。”
顧長衡淡淡的笑了,隨後整個人收斂了氣勢:“爺爺,您把顧家交給我隻是給文家一個交代,給我外公一個交代麼?”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麵色皆一變。
顧亦霆皺著眉臉色當即冷了下來,“顧長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家老大顧亦洲也開口道:“長衡,莫要在自家人麵前失了禮數。”
顧長衡皆一一不作答,他隻是抬眸和顧老爺子對視,肯定以及堅定的想要一個答案。
“倘若我真的想要彌補你和文家,首先你會成為一名平庸之輩。”顧老爺子笑了,帶著一絲算計的冷冽。
“除了權以外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你會健康無憂的長大,等到你變得驕縱跋扈惹是生非,顧家將會是你唯一的依靠......”
“那時候無論顧家將如何對你,你都隻會感恩戴德不計前嫌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反叛之心。”
就算年幼的顧長衡因為母親的死而記恨顧家那又如何?沒有什麼是時間磨平不了的,而在蜜糖罐子裡泡著長大的廢物是沒有恨的勇氣的。
“長衡,我若真的想要補償你就不會讓你生了警惕之心,任由你肆意成長脫胎換骨般的化龍。”
顧老爺子的話一字一句的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這其中顧亦霆的臉色是最難看的。
因為他就是顧老爺子口中所描述的那類人,無止境的捧殺使他膨脹了自己,以至於碌碌無為毫無建樹。
如果這些也就都罷了,可偏偏他任性不聽勸阻娶了那樣的妻子,這才差點釀成大禍。
顧長衡宛然一笑,“爺爺,既然你也明白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就應當知道這場和公徽家的聯姻是成不了的。”
顧老爺子突然提起聯姻之事隻不過是為了試探自己孫子實力的幌子罷了,如今顧家地位卓越早已不需要商業聯姻來鞏固發展。
更何況前有他父母那場慘劇收尾,聯姻更是絕無可能。
“成與不成,並不是你能決定得了的。”顧老爺子沉聲說道。
“顧家與自由,你隻能得一樣。”
“長空集團的董事長你不想做,等著這位置的何止你眼前的四人。”顧老爺子冷笑。
顧家家大業大,支脈磅礴,除去顧老爺子的兒子女兒,還有其他那些如狼似虎的伯父侄孫。
這話一出其他幾人皆一愣,要知道顧老爺子一向偏袒老二的兒子,這麼多年從未鬆口。
他們盼著望著還盯了這麼多年,眼見著歲月不饒人般的臉上爬滿了皺紋,就等著顧長衡犯錯好乘虛而入拿回屬於他們的東西。
誰知道僅僅是幾年,狼崽子就一躍成了狼王殺伐果斷的掌控了命脈。
而唯一可以罷免顧長衡董事長一職的重要決策權卻在顧老爺子的手裡,這麼一握就是多年。
顧長衡聽後淡淡的笑了,“爺爺,這兩樣我都要。”
他說完便站了起來,淡淡的掃視了一圈幾個叔叔的臉色轉身離開了。
顧亦洲當即就忍不住了,扭頭喊道:“爸!你看看這孩子都成什麼樣了,您再不管就——”
顧老爺子一手杖敲了過去,氣的顫抖道:“我管!我怎麼管!”
“一群扶不上牆的爛泥,看那孫子得意的樣,你們幾個誰被他抽走了剩下的股份?”
顧老爺子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杖,咬牙切齒的望著自己不爭氣的兒女們。
顧家老三顧亦樂身子一抖,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顧老爺子歎了一口氣,無力的擺擺手作罷。
當初他將自己手裡的股份一一分到了兒子女兒手中,為了扶顧長衡起來他又分出去一部分用來壓製其他人。
但顧長衡拿到手的僅僅隻比自己親叔叔親姑姑多了百分之一都不到的股份,隨時都麵臨著被反超的風險。
顧老爺子良苦用心以此來鞭策他,顧長衡確實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顧家在其手中越發的壯大,而他與叔叔姑姑們的差距也被拉開。
但這個距離無論怎麼拉開隻要兒子女兒的那份不流出去,最大的股東必定是顧老爺子權壓一線。
顧老爺子算計了大半生,連帶著全家一起玩了這麼場高風險的遊戲,終究是輸了。
而那伺機而動的狼崽子居然在不知不覺中瞞天過海的取得實權,也算是煞費苦心。
顧長衡踏出顧家大宅的門,整個人瞬間鬆了一口氣。
長期鋪設放出去的網終於可以收回,隻是可惜他沒能釣到自己最想要的那條魚。
那條他為了圈養而大費周章的動土挖坑造就大河的小魚啊,就這樣順著彆人的溝渠溜走了。
開車來接顧長衡的穀鋒早就在門口等候多時,見著人出來了連忙打開車門。
“先生,您真的要和公徽家的女兒聯姻麼?”穀鋒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顧長衡坐在後座偏著頭望向窗外,聽到此話眉頭微皺卻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麼,你希望我和公徽家聯姻?”
穀鋒也不敢太過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保守的開口道:“顧老爺子肯定希望您能成家,身邊也好有人照顧不是麼?”
顧長衡淡淡道:“我身邊已經有阿言照顧了。”
穀鋒一聽搖搖頭:“先生,沈少爺不是離開了麼?那樣的人終不長久,就算是清訶少爺也未必能讓顧老爺子放在眼裡更何況——”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男人一聲冷笑打斷。
“那樣的人是指哪樣的?”顧長衡的臉當即冷若寒霜,聲音更是陰沉的可怕。
穀鋒當著他的麵都敢說出這樣的話,更何況在小孩麵前呢?
顧長衡一想到穀鋒曾經當過小孩幾次司機,也是用這樣不以為然不拿正眼的態度對待沈君言,心裡就像是被人塞滿了石頭一樣墜的難受。
“停車!”顧長衡淩厲的喊道。
穀鋒嚇的額頭上過了一層薄汗,將邁巴赫停在了路邊,趕緊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先、先生我並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我跟了您這麼多年更是親眼看著您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隻想衷心的勸告一句......”
穀鋒見高大的男人沒有出口說話,以為自己說到了顧長衡的心裡,便又再接再厲說道:“那孩子隻是長的與清訶少爺有幾分相似,可他終究不是清訶少爺啊。”
顧長衡閉上了眼睛,壓抑住快要爆發的情緒:“這話,你也跟阿言說過?”
穀鋒一愣,“我、我曾提過幾句......”
此話一出顧長衡猛的睜開眼眸,茶褐色的眼睛深如寒潭閃過一絲戾氣。
“好,很好。”顧長衡陰鷙的笑了,“沈清訶以後要是與你相見,必定很欣慰。”
“滾下去!”顧長衡下一秒厲聲道。
穀鋒渾身顫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低估了那小明星在顧長衡心目中的地位從而給自己招來了大麻煩。
他被高大的男人拽下了車,整個人尷尬至極的站在馬路上受人指點。
顧長衡在關上車窗之前,眼神極其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被解雇了,以後再也彆讓我看到你。”
男人的話語剛落,車子便如離弦的箭遠去了。
穀鋒錯愕至極,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更彆提之後他仰仗著顧長衡而找到工作的親戚們全被單位踢出了公司,而他的親兒子再次陷入了被高利貸追債的困境。
顧長衡這一路上幾乎是瘋狂飆車,車速提到不能再提。
風灌進鼻腔無法呼吸,他隻覺得心裡刺痛的難受。
小孩那樣能忍的人,到底是在積攢了多少失望和失落才有勇氣下定決心離開的?
可笑的是,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沈君言的難過和所受到的嘲笑與委屈。
他並未全盤托出隻是想要得到小孩勇敢的一步,但至始至終都沒有給過該有的安全感和尊重。
一個早早出場的沈清訶,他並未放在眼裡的沈清訶,摧毀了他好阿言的驕傲和自尊,也敗光了阿言對他的愛。
顧長衡從未有過的自責,他以為自己做的很好,可再回頭發現他給小孩的牛奶中全是看不見的玻璃渣子。
而他明白這一切後終究是遲了,哪兒怕他鋪好了路以後都可以暢通無阻的走下去,也遲了。
等顧長衡順著韓暮給的地址一路開到大熊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他將車停在了小孩公寓的樓下熄了火靜靜的看著三樓那戶沒亮燈的人家。
心裡終於安定下來,正猶豫著要不要下車去看看時,突然從拐角處走出來兩個年輕的手提塑料袋的男人。
其中一個有著他極為熟悉的眉眼,和那溫潤如玉般的笑臉。
而另一個就那樣肆無忌憚的搭著男人的肩,兩人有說有笑的朝著單元門走去。
“啪嗒”一聲,顧長衡腦中那根緊繃已久的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