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馬在官道上一路顛簸,朝著寧順城方向疾馳而去。
馬背上的龍竹舟沒什麼感覺,但囚車裡的水光可是遭了大罪。
他昨天在公堂上剛挨了一頓板子,屁股的傷還沒好,在這狹小的囚車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寧安城和寧順城之間鮮有人家,好在中途有個寧安驛,是個簡陋驛站,那裡就是今晚的歇腳處。
緊趕慢趕之下,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寧安驛。
殘陽如血,入夜前的最後一抹光亮顯得格外刺眼。
由於最近城外鬨妖獸,驛站裡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隻留下了一個老頭和一個小男孩。
見到囚車到來,老頭趕緊使喚著男孩去幫忙牽馬,“小蝦兒,將官爺的馬車牽到後院馬廄去,再添上精料。”
驛站裡經常會有囚車進出,故而兩人見到水光的囚車倒也不是很驚訝。
被喚作小蝦兒的小男孩,約莫十一二歲年紀,稚嫩的麵龐上一雙撲閃的大眼睛。牽馬的同時,還悄悄的打量著囚車裡的水光。
水光雖然被顛的七葷八素,齜牙咧嘴,但感受到小蝦兒好奇的目光,便勉強擠出了個笑臉,可惜比哭還難看。
“煩請稍等片刻,”龍竹舟上前打開了囚車,將水光攙了下來,這才拱手道,“勞煩小哥了。”
“麻煩準備一間客房,”這回龍竹舟是對著老頭說的,他從懷裡摸出一錠銀錢交到老頭手中,“再準備些吃食。”
“好的,官爺這邊請。”
片刻後,飯菜上桌,水光狼吞虎咽。
剛才進屋後,龍竹舟便給了他一瓶膏藥,說是可以生肌活血,結果塗在屁股和腰上,傷口處一片清涼,立馬就不疼了。
等到飯菜上桌,水光也能夠坐到凳子上了,當真是藥效神奇。
龍竹舟此時坐在桌旁饒有興致的看著水光,時不時的抿上一口葫蘆中的美酒。
“你這人很奇怪,”龍竹舟開口,“屁股上挨了板子,但這一路顛簸,卻未曾哀嚎一聲,倒也有幾分硬氣。”
他抿了一口酒,接著道,“可是白天在刑場上,好像又怕死的緊。”
“怕死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水光還在風卷殘雲,頭也不抬,“畢竟第一次上刑場,還不太熟悉。等到了鎮靈司再來一次的話,我可能就不會害怕了。”
吃完最後一口,水光這才滿意的抬起頭,打了個飽嗝,“砍頭這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哈哈哈哈,”龍竹舟覺得水光有點意思,“說的也是,你沒有殺人,上了刑場還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有膽色了。”
猛然聽到這句話,水光瞬間呆愣當場,連剔牙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為了妹妹,他早就做好了認罪伏法的準備,在經曆了最初的彷徨無措,現在已經能夠坦然麵對生死了。
而且他的性子本就堅毅,能夠隨遇而安,在知道必死的情況下,他能馬上調整好心態,該吃吃該喝喝,大快朵頤,絲毫不影響胃口,至少得當個飽死鬼。
可是現在龍竹舟的一番話,又讓他看到了一點希望,猶如黑夜中的一點燭光,溺水時的一根稻草。
“你……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殺人?”水光不由自主的打起了磕巴。
“我不僅知道你沒殺人,我還知道狄家眾人是因何而亡。”龍竹舟的這句話在水光耳中,不亞於天籟。
貪生怕死,趨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如今有了生的希望,叫水光怎能不激動。
不過水光馬上又控製好情緒,這兩天的經曆,讓他不知道能否相信對方。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殺的?狄府眾人的屍身都已經被運至縣衙,你連屍體都沒見過,怎能知道他們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