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隻亮著一盞燈,燈光被希淮遮擋住大半，光線黯淡晦暗。
雪以被他的影子籠罩著，像被緊盯上的獵物,快要喘不過氣。
他聲音有些顫抖：“對不起……”
被希淮識破了，危險不止是雪以自己，還有整個龍族。
“我隻是……想先見見你，”雪以試圖解釋，“我不想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結婚。”
他語氣怯生生的,聽起來還有點委屈。
金桐親手把幼龍送過來，說龍族長老不知情是不可能的,沒辦法徹底撇清。
雪以隻能努力編出一個借口，儘量讓希淮的怒意少一些。
而且在此之前，希淮與一隻幼龍相處得還不錯,也許他可以試一試……
等等。
雪以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希淮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從幼龍變成人，希淮半點意外的反應都沒有。
希淮沉默不語，不知信沒信雪以的話。
他也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指腹輕輕摩擦著雪以的下巴尖,像以往摸小龍崽那樣。
雪以眼睫顫動,問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也許早在第一天見麵時,希淮就看出他不是真正的幼龍。
所以他夜裡才會過來，和一隻小龍崽一起睡覺……
可希淮非但不揭穿，還給雪以喂飯,時不時抱他。
雪以莫名有些心慌意亂，一雙漂亮的金瞳微微睜大，露出一絲茫然。
這時，他感到纏住自己身體的魔氣鬆開了。
雪以獲得自由,下意識又要往後躲。
希淮抱住他，力道比之前還要重，手臂硬得像鐵。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和體溫都交纏在一起。
希淮低聲問他：“多大了？”
雪以不敢再有隱瞞，老老實實回答：“十八……三個月前的生日。”
希淮好像比他大了整整十歲，不過對於壽命長久的種族來說，不到三十歲還很年輕。
“金桐說，你已婚配，有兩個孩子。”
雪以著實愣了一下：“沒、沒有。”
希淮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他掌心緩慢撫順著雪以的一小截後背，像在安撫他的情緒。
雪以猶猶豫豫，鼓起勇氣小聲問：“你不生氣了嗎？”
怎麼看，希淮都沒有要怪罪他和龍族的意思。
雪以很困惑，猜不透希淮在想什麼。
希淮垂眸看著他，答非所問：“名字也是假的？”
雪以趕緊道：“名字是真的……”
希淮低低“嗯”了聲，湊得更近一些，像要親上來。
但雪以緊張又害怕，臉色顯出幾分蒼白。
他偽裝成幼龍來到希淮身邊，就是不願被迫和他在一起……
兩族聯姻，就代表著要和希淮結婚，雪以先前也說了一半的實話，他不想成為一個陌
生人的伴侶。
可他更反抗不了，至少現在不能。
希淮將雪以的反應看在眼裡，動作頓住。
他退開了，隨後牽起雪以的右手，取下了他的儲物鐲。
雪以帶來的東西都在裡麵，這下全沒了。
他看著希淮將儲物鐲拿走，心情變得更加低落。
好在金桐做了準備，儲物鐲無法被除雪以之外的人使用，強行開啟會將裡麵的所有物品一起銷毀。
而且再過幾天，按照最初的約定，雪以可以和龍族聯係一次。
雪以再度悄悄打量希淮，想著該怎麼辦才好。
希淮沒有生氣，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沒有。
他是當真不生氣，還是有什麼彆的計劃或打算？
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算儲物鐲沒了，要是有機會的話，他依然能變龍逃走。
這樣想著，雪以看見希淮拿出一根黑色的細繩，綁在他手上。
繩子不知是什麼材質，一觸碰到皮膚就緊緊貼上去。
雪以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希淮握住他纖細的手腕，回答道：“定位器。”
雪以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希淮抬眸：“怎麼，不願意？”
這東西一定沒那麼容易取下來，雪以當然不願意，但不敢說。
他小聲辯解：“不好看……”
龍都喜歡裝飾華麗的東西，雪以也不例外，這個借口還算合理。
燈具被魔氣熄滅，房間裡陷入黑暗。
希淮將雪以抱好：“明日再換。”
他的語氣不像敷衍，甚至有點在哄雪以的意思。
雪以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輕出聲：“嗯。”
和前幾晚一樣，希淮要和他一起睡。
雪以這時候已經不怎麼害怕了，加上連著幾晚都是這樣，他早已熟悉了希淮身上的氣息。
至少希淮沒有對他做什麼……
雪以埋著臉，聽著希淮的呼吸聲，絲毫沒有睡意。
如果……他和希淮結婚，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當下的狀況，比雪以來之前預想的要好多了。
雪以偷偷摸了摸手上的繩子，果然解不開。
而且他還發現，黑繩束縛住了他的大部分魔法，多半也不能再正常變龍。
雪以認命般閉上眼，在各種擔憂與胡思亂想中睡著。
—
第二天，雪以醒得很早。
他後半夜才睡著，這會兒還非常困，一看窗外的天色才剛蒙蒙亮。
雪以又摸了摸手上的繩子，嘗試使用回溯咒，竟然成功了。
小龍崽重新出現在枕邊，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當然，繩子也縮小了，依然戴在爪子上無法掙脫。
希淮睜開眼，將小龍崽擁入懷中。
小龍崽內心掙紮了片刻，靠著溫暖的懷抱，閉上眼繼續睡。
到了該起床的時間，侍從過來敲門，送進一盆熱水。
希淮早已穿好了外套，小龍崽蹲在床邊張望，沒看見炎二。
以往送熱水這種事，是炎二做的，他會來為小龍崽洗漱。
然而炎二今天沒有來，小龍崽抬頭看向希淮，立刻明白了幾分。
昨晚希淮確認了雪以的偽裝，就不讓他和炎二再見麵了。
小龍崽藏起眼底的擔憂，看著一旁站立的兩名侍從，猶豫要不要變回人類形態。
片刻後，希淮走近幾步，抱起小龍崽。
他來到窗邊的熱水前，拿起毛巾親自給小龍崽擦臉。
侍從見狀，立刻從房間退了出去。
如何照顧小龍崽，炎二在希淮麵前演示過幾次，希淮知道該怎麼做。
他動作無比自然，和給小龍崽喂飯時一樣，絲毫不覺得降尊紆貴。
小龍崽吐掉漱口水，乖巧閉眼仰頭，等擦完了臉，“唔唔”兩聲，表示謝謝。
希淮放下毛巾，彎腰靠近，摸了摸小龍崽的下巴：“嬌氣。”
聞言，小龍崽尾巴一僵。
雪以心想，希淮不會是以為，他不想自己洗臉，才不肯變回人的吧。
而昨晚的事，就好像沒發生過。
幼龍的形態也能給雪以帶來安全感，出了這間屋子，外麵還不知會有什麼狀況，見到他人類形態的越少越好。
上午和中午，炎二果然一直沒有出現。
希淮照常陪著雪以，並不要求他化形。
到了下午，副官送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交到希淮手上。
他不動聲色，順勢打量一眼趴在希淮懷裡的小龍崽。
小龍崽抬起一雙金瞳，副官欲言又止，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