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航好歹是個成年人,被長輩帶著來彆人家裡麵道歉,自然臉上掛不住,猶豫再三,本想開口,卻被傅敘白搶了先。
他聲音平緩,在旁邊道:
“昨晚他們小孩子在一起,傅航惹了岑小姐不開心,這事兒我知曉,我作為傅航長輩,沒有教育好他,也是我的失職,所以我今天專門帶他來給岑小姐道歉。”
岑慕坐在對麵沙發上,打量著傅敘白。
這話說的有意思。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傅敘白多大年紀。
可他行為處事實在是太穩重了,就連客套話都說的滴水不漏。
沈香薇看這個傅航十足不順眼,所以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但礙於傅敘白今日在場,她也是敷衍的應道:“他們小孩子的事情,本來我也沒有放在心上的,隻是傅老板你也知道,我們就岑慕一個女兒,從小都是放在掌心上寵著的,從來沒有讓她受過一點委屈,昨晚那事兒雖然是個玩笑,可要是真傳出來什麼不好聽的名聲,對於我們家岑慕還挺不好聽的,畢竟,她還沒嫁人呢。”
“我知道。”男人薄唇微動,轉頭對傅航淡道,“昨晚的事情,是你不對,你認不認。”
傅航忙不迭點頭,“昨晚我喝多了,確實做的不對,本來是想著開玩笑,但現在我知道有些玩笑實在是不能亂開,小叔也教訓我了,所以我今天專門是給岑小姐賠禮道歉的。”
沈香薇拿足了架勢,“給誰道歉?”
傅航拳頭放在身後,默默捏緊。
他看向岑慕,一字一句道:
“岑慕,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彆跟我多計較。”
岑慕倒也不是多麼記仇的人。
看著傅航吃癟模樣,她忍住唇角笑意,雙腿微微交疊,輕聲歎氣,“我怎麼會跟你計較呢,你既然都親自來道歉了,我肯定會原諒你的。”
她看上去心情不錯,翹著二郎腿,指尖搭在膝蓋上,這時候才露出來幾分稚氣,跟之前在他麵前故作成熟的模樣可不一樣。
傅敘白掃過一眼她白皙脖頸,然後對傅航說道:
“昨晚的事情,可大可小,岑小姐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就真打算這麼過去了?”
傅航:“我……”
“關乎女孩子名節的事情,不能隨意略過。”他停頓幾秒,然後說道,“給岑小姐跪下,道歉。”
傅航深呼吸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忤逆傅敘白,否則就是在岑家人麵前打了傅敘白的臉,他回去更是沒什麼好果子吃。
傅航已經沒打算要臉了,他吸了口氣之後,就真打算跪下了。
可傅敘白這麼說,沈香薇也是不能答應的。
要是真讓傅航跪了,倒是顯得他們太苛刻了。
而且他們也沒打算跟傅家撕破臉。
傅敘白教訓自己這個侄子,還挺嚴厲的。
沈香薇走過去打著圓場,“跪就不用跪了,岑慕年紀小,可受不起這麼跪,再說了,傅航年紀也小,回去好生教育著就是了,哪能跟他一般見識,你說是不是,傅老板?”
傅敘白點頭,唇角微彎。
“是。”
傅航臉色青了幾瞬,感覺沈香薇這話說的比讓他下跪還沒麵子。
傅敘白這次帶著傅航來登門道歉,還專門帶了不少賠罪禮,都是價值不菲的稀罕物件。
沈香薇也看出來傅敘白的誠意,心裡麵也沒那麼大意見了。
岑慕心裡麵倒是分得清。
傅航做的事情跟傅敘白沒什麼關係,而且昨晚,傅敘白還幫了她來著。
所以就在傅敘白聊了一陣之後,準備離開之際,岑慕忽然出聲叫住他。
“等等,傅先生。”
傅敘白回身看她,輕微挑眉,“怎麼了?”
岑慕輕微抿唇,“你跟我上樓一趟,上次答應你的禮物,我做好了。”
傅敘白安靜幾秒,像是忽然想起來了。
他那次偶爾一提的東西,她竟然還真的放在了心上。
這陣子事情多,他差點都要忘記了。
於是,他溫聲應道:“好。”
二人一起上樓,傅敘白到了某處房間門口,看了眼半掩的門,看見裡麵都是一些半成品,大多數都是沒做好的油紙傘,還有一些繪畫製作工具等。
傅敘白:“這是你平日的工作室?”
岑慕:“對,一般除了我,沒人來這邊。”
她走進房間,把之前給傅敘白做的傘拿出來。
這麼長時間,這把傘已經完全製作好了,此刻一拿出來放在眼前,隻讓人感覺異常驚豔。
傅敘白看向她手中的傘,“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
“對。”岑慕還有些羞澀,似乎不太好意思,“本來就是答應你的,總不好放你鴿子,所以就做好送給你。”
她打開傘,把上麵的圖案展示給傅敘白,“你看看,這樣的圖案,你喜歡嗎?”
纖細指尖搭在傘柄上,淡淡桐油味道撲鼻而來,類似於鬆香。
她輕微轉動傘麵,一幅用心的青山祈雪圖便出現在傅敘白麵前。
傅敘白早知岑慕對這方麵有所造詣,但今日親自見她製作出來的成品,還是會詫異於她製作出來的油紙傘會如此巧奪天工,與市麵上流水線作品完全不同,完成稱得上藝術品。
恰好傅敘白對這方麵也很感興趣。
他仔細觀摩傘麵上的圖案,發現傘麵邊緣處留著大片突兀的白,卻與整體效果並不相悖。
他指了指那處,問道:“這裡是……”
岑慕見他注意到那處,便解釋道:
“我給這幅畫取了名字。”
“青山祈雪。”
傅敘白視線落在她身上。
岑慕:“既然是祈雪,就要有專門的意境。”
她唇角翹起一絲狡黠的弧度,下頜輕抬,對上男人那雙溫潤的眼眸,把自己暗藏的小心機告知於他。
“有一種藝術,你或許知道。”
傅敘白眉峰微動。
與他這樣近距離的對視著,岑慕才發現這男人之所以看起來溫潤和善,是因為他的瞳孔是淺淡的琥珀色,很容易就讓人對他放低警惕心。
眸色深邃,濃密漆黑的睫毛遮擋住眸中色彩,無法讓人看透他內心所想。
岑慕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平時並不明顯,隻有在濃烈陽光下才看的分明。
此刻正是午後,豔陽熱烈的照射到屋內。
她甚至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他幾乎沒有缺點的五官皮膚。
傅敘白:“岑小姐可以指點一二。”
岑慕腳步微抬,湊近他一些。
“留白。”
“中式美學的一種,傅先生聽說過沒有?”
她大概是聊得投入,還沒意識到二人之間的距離稍微近了些,已經有些逾越正常社交距離的親昵。
傅敘白禮貌性地退後一步。
“原來如此。”
“有心了,岑小姐。”
見他後退,岑慕略感無趣地撇唇。
她本來以為自己很有禮貌了,偏偏碰到一個比自己更加有禮貌的傅敘白。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把想問出口的話今日正好問出來。
她昨晚到家之後一直失眠,腦子裡麵亂七八糟的,怎麼都無法入睡。
她想著之後挑個合適時機,肯定要跟秦玉明撕破臉的。
反正她跟秦玉明不算是戀愛關係,頂多是長輩們挑的結婚對象,不過在那之後,家裡麵肯定要為她找新的良婿。
到時候不知道要給她安排什麼樣的未婚夫,老的醜的,岑慕可是一點都不想要。
她知道自己未來的結婚對象肯定要家世非凡,必須要與岑家地位相匹配,甚至要更高,可是人品怎麼樣,這都是開盲盒一樣的讓人棘手。
與其讓家裡麵人給自己亂挑一氣,她這個聰明腦袋,倒是挑好了一個合適人選。
之前傅敘白來她家中做客吃飯,她知道了他如今單身,就是不知道他心裡麵有沒有意中人,要是像秦玉明這種心有所屬的給她她也不要。
於是,她好奇地問道:
“傅先生有沒有談過戀愛?”
傅敘白垂眸看她,似是有些不解她忽然而來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岑慕換了個問法: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時間流逝的很慢。
岑慕卻格外有耐心的等著他的回複。
須臾。
男人眸色落到她殷紅的唇色上,睫毛清淡地眨動,回她:
“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