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小的領主大人抬眼看向太陽。
她血紅的眸子被陽光灼的發疼。
她習慣了低垂著眼,那樣更顯得她柔弱可欺。所以總有人會擋在她身前,而她在人群的最後麵看著她所操控的一切。
她不用擔責,因為她嬌弱不能承重,因為她殘缺不能化形,因為她已經過了想要為瑈幽爭光的年紀。
但是……隻是想想呢。
想想她作為瑈幽的王坐在那個位置上。
她會比她父親做的更好。
而那時候雷米亞茲的國王就不敢再把她的隊長當成不怕損耗的棋子,菲阿娜也不需要再找巴裡·班合作,她可以討伐那個討厭的洛斐邇瓦大公。
但如果她當不好一個國王——
那又怎麼樣呢?
過往的曆史裡總會出現一些糟糕的君主。
即使是“失敗的國王艾琳·瑈幽”,聽起來也比“天生殘疾的公主艾琳·瑈幽”要好很多。
艾琳垂頭,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眼睛。
她想,她的國王父親最近已經有灰白的毛毛了。
父親的確有些老了。
那個位置。
該她來坐了。
……
“艾琳殿下,陛下叫您晚上回家,請不要再耍小脾氣。”
皇宮裡的侍衛長站在她麵前,擋住了她的路。
艾琳抬頭看著高大的侍衛長,看清了他眼裡不加掩飾的輕蔑和厭煩。
她第一次覺得,這讓她難以忍受。
這對她不公平。
她分明熱愛月亮、美好的生活和美味的食物以及漂亮的瑈幽,她的母國。
但她隻有在瑈幽之外才能享受夏日溫柔的風,才會感受到肆意跑跳後血液加速奔騰的快意,才可以拋卻被恥笑羞辱的顧忌,說真正想說的話,喜歡真正想喜歡的人。
而這一切,是因為她覺得瑈幽因她而蒙羞。
所以帶著母親為她犧牲的愧意,她從不會讓父親為難。
她自覺地把自己與瑈幽割裂開,自我傷害又自我墮落,把情欲當成愛意來玩弄。
她在能夠獲取愛之前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不配得到愛的殘疾灰狼,想讓自己看起來是可恨而不是可憐。
這當然不對。
事實上,是她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艾琳想到這裡,不由得笑了一下。
——為什麼要讓自己不開心呢?她也姓瑈幽不是嗎?
如果那麼大的瑈幽,隻因為她而蒙羞,那是瑈幽不行。
更何況,薩拉·波尼說過,她會是灰狼族的曙光。
於是艾琳高昂著頭,輕快地開口。
“首先,是‘領主大人’,不是‘艾琳殿下’。然後呢,沒有領主的允許,侍衛長是不能隨意進出他人領地的~不過我現在心情好,這次就放過你~
最後~我晚上不會回去,這也不是耍小脾氣。”
嬌小的灰狼領主毫無畏懼地看著比她高上很多的侍衛長,語氣可愛。
“不過您現在好像該回去了吧?作為伯爵夫人的男寵,不在她身邊看守著的話,很快就會被更強壯、更年輕的灰狼取代了喔?”
侍衛長的臉色紫漲,他好像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刻薄的話能從他麵前的這個柔弱公主嘴裡吐出來。
艾琳忽然驚呼了一聲,在確認侍衛長足夠認真且緊繃地準備聽她說話後,才裝作剛想起來什麼。
“哎呀,我忘記了,現在你可千萬不能回去呀!
這個時間,伯爵夫人應該在和她最近很喜歡的狐族返祖科玩一些有趣的小遊戲~你現在回去,會打擾到伯爵夫人的興致的,不如一個小時之後再去接班吧~”
侍衛長懵了一下。
“你、你說什麼?”
艾琳沒有重複她說過的話,隻是甜甜地笑著。
純潔、真誠而嘲諷。
侍衛長臉上的神情融合了恐懼、嫉妒、憤怒和難堪,他氣得轉頭就想找伯爵夫人對峙。
艾琳在他要轉身離開時才悠悠開口。
“破壞伯爵夫人的興致真的好嗎?就憑您的實力和資曆,沒有伯爵夫人的賞識的話,侍衛長當的也有些勉強吧?
不要耍小脾氣啦,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很容易的不是嘛~”
侍衛長頓了一下,他的身體僵直了一瞬,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離開的速度更快了些。
艾琳看著他慌不擇路地離開萬德藍,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淡去。
她好像做了一件不明智的事。
如果侍衛長能見到伯爵夫人的新寵,就會發現那個狐族返祖科和他瞞著伯爵夫人喜歡的情人長得很像。
實際上這位狐族返祖科有個雙胞胎妹妹,她在和侍衛長虛與委蛇的同時也在皇宮裡伺機成為下一任瑈幽國王的王妃。
而侍衛長又是現任瑈幽王妃的耳目,他不可能不把這件事告訴那個愛子如命的母親。
得知兒子可能會被算計,那位王妃會瘋到歇斯底裡。但伯爵夫人最近又很喜
歡那個狐族返祖科,不可能就讓王妃隨意處置她的小情人的妹妹。
而國王不會也不能為這種事出麵。
到時候該如何結束,就要看王妃和伯爵夫人誰更勝一籌了。
當然,如果侍衛長沒有看到那個狐族返祖科,那麼這一切都不成立。隻是侍衛長無論是現在去,還是忍辱負重地等一個小時之後再去,都會指向同一個結果。
艾琳踢踢踏踏地走著,吹著不成調的口哨。
她又沒有自己的情報網,了解的消息有些偏差,是很正常的對吧?
比如說,她並不知道這整個下午其實都是伯爵夫人的娛樂時間這件事。
萬德藍的領主大人摸了摸自己的頭,笑容又慢慢回到了她的臉上。
她一點兒也不後悔。
做灰狼嘛,自己開心最大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