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們這群小鬼頭時就夠麻煩了,現在還來了個喀嵐——真是不劃算的生意。”
瓦萊裡奧說完正事後抱怨了起來,語氣裡的倦怠清晰可見。
諾爾維雅:“瓦萊裡奧老師——”
“沒找到拉斐爾!”
瓦萊裡奧聽到半人魚這個語調就警惕起來,提前打斷了她即將說出的話。
諾爾維雅笑了一下,眉眼輕彎。
“我是想說——瓦萊裡奧老師,辛苦了。”
瓦萊裡奧愣怔了一瞬。
他沒什麼說服力地輕哼了一聲。
“這隻是生意。而我恰好是個有信用的商人。”
——
天快亮了。
星辰在發藍發白的天空中逐漸變得透明,像是浸在水裡慢慢化掉的脆糖塊。
諾爾維雅走到客廳,剛好看到了披著鬥篷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優絲麗。
這位暴龍小姐疲倦的神色太過明顯,諾爾維雅不用猜都知道她也一夜未眠。
“那個喀嵐醒過來了?”
優絲麗這麼問著,眼神瞥向了約書亞和喀嵐所在的客房。
諾爾維雅反應了一會兒,順著優絲麗的眼神也看向了熟悉的客房。
“……是的,約書亞在給喀嵐做檢查。”
優絲麗點頭,她沉吟不語,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半晌,優絲麗做出了選擇,語氣也格外堅定。
“我要喝熱可可。”
諾爾維雅:……?
……
十分鐘後,諾爾維雅捧著一杯甜點師做的熱可可和優絲麗麵對麵坐著。
熱氣升騰,天色漸明。
鳥雀喧鬨起來,嘰嘰喳喳地吵著,把昨夜的沉悶都啄了出去。
今天該是個晴天。
“諾爾維雅,約書亞的情緒還好嗎?”
優絲麗放下熱可可,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向對麵的半人魚。
諾爾維雅點頭。
“他有點失望,但是還好。”
“約書亞真的是很不適合當療愈師……”
優絲麗喃喃著。
“但他確實是個很好的療愈師。”
諾爾維雅認真地看向優絲麗狹長的眼睛。
“也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裁縫。”
優絲麗怔了一下,但又淡淡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諾爾維雅,沒人會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優絲麗拿起裝著熱可可的浮雕純銀杯,感受著指節觸碰到杯壁的溫度。
“約書亞成為療愈師,是因為我。他想成為裁縫,也和我有關。
我在繼承爵位之前,一直想要成為頂尖的重劍士。受傷對於劍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對於年幼的約書亞來說,這是不能被理解的。
他太小了,他不懂為什麼我要獲得進步就必須受傷,他不明白為什麼我每次早上穿著完整的衣服,晚上回來時卻會被劃的破爛。
他想為我做些什麼。他覺醒了療愈師的天賦,用來給我治傷。
實際上,我有聘用療愈師或者光係魔法師的權力。
雖然那時候我還沒有繼承爵位,但爸媽不在家裡時莊園的大小事宜都
是我來負責的。如果我想治傷,當然不需要約書亞來變成療愈師。
疼痛會讓我清醒,讓我憤怒,讓我能夠在下一次做的更好。
但約書亞不允許這樣。”
優絲麗帶著懷念的神色。
“約書亞是個很倔的孩子。他承諾了什麼,就一定會做到。他拿著我破爛的衣服發誓說他會縫好,並且以後我的衣服都由他來縫補。
我說他以後會是厲害的裁縫。
——那隻不過是調侃。
貴族的繼承人怎麼會縫衣服,又怎麼可能會成為一個裁縫?
但約書亞很認真,他說,他以後一定會是超級厲害的裁縫。”
“我並不認為做裁縫比做療愈師低下,隻要不繼承爵位,他做什麼都可以。不過很少有人能一直堅持熱愛的事,約書亞能夠始終為了成為偉大的裁縫而努力,我為他驕傲。
我覺得約書亞不適合當療愈師,是因為他沒辦法救回所有病人。
但他會給出承諾。
‘我會活著嗎’‘你要救我’‘我不想死’……這些需要被安撫的話語都變成了束縛約書亞的枷鎖。
他給出了承諾,但他做不到。
這不能怪他。再厲害的療愈師也沒辦法讓人死而複生——那是邪靈法師才會做的事。”
優絲麗把目光移到那扇緊閉的客房門上。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我不會再想成為重劍士。”
諾爾維雅聽出了優絲麗沒說的那半句話。
——如果她不想成為重劍士,那麼約書亞就可能不會覺醒魔法成為療愈師,也不一定會想要成為裁縫。
“……雖然這麼說,但在我確定無疑地會繼承德氏家族之前,即使我放棄成為重劍士,我仍舊會嘗試其他會讓我獲得榮耀和崇拜的職業。”
優絲麗摸著有些粗糙的鬥篷。
“那樣的話,約書亞現在會想成為什麼呢?
實際上不論是什麼,都會與我相關。
他是我的弟弟,他的夢想是為我設立的。所以相應的,我會對他的人生負責。約書亞隻需要快樂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悲傷和煩惱不適合他。
諾爾維雅,我想說的是,無論那個喀嵐是想死還是想活,他隻能活著。”
“優絲麗小姐。”
諾爾維雅斂起眉眼,平和地放下了手裡的熱可可。
“雖然我也希望喀嵐能夠好好生活,但如果他決定要去陪他的姐姐,我不會阻攔。”
“喀嵐也是在被好好保護著的。像約書亞一樣。”
……
無聲的對峙讓時間被抻的很長。
打破這場對峙的是約書亞。
他打開客房的門探出了頭。
“諾爾維雅我治療結束——誒優絲麗你怎麼起這麼早?哦對了!我記得你說你想看無刺玫瑰開花。但是它們昨晚剛開過,你睡得太早了。”
優絲麗:……
“我根本沒睡。”
約書亞示意優絲麗看自己的黑眼圈。
“好巧我也沒睡。還有熱可可嗎?我也想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