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為什麼不放棄?吊著我很好玩?
你知道我為了家族都付出了、我為了你都付出了什麼嗎?
你就像個快樂的傻子,你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你把一切責任都扔給我,你會什麼?你就會每年給我折那個愚蠢的、該死的千紙鶴!”
“…傑碓,我以為你喜歡。”
“我是喜歡千紙鶴,但那是小時候的事情!哥哥,人是會變的,人是會變的!”
傑瑞慢慢蜷起了身體,他始終不想把話說的太過清晰明了——有些事情,說開了就太讓人難堪了。
但傑碓不這麼認為,他最恨傑瑞的沉默。
“哥哥,你是啞巴嗎?不會說話嗎?你覺得你像個哥哥嗎?”
“他怎麼不像個哥哥?”
第三個聲音響了起來。
是迪芙斯塔。
她走出黑暗,抱臂冷笑,麵對傑碓隻有厭惡。
“傑瑞就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如果你沒哭著喊著想和傑瑞一起的話,他現在就會是個比你好上太多的繼承人!”
“迪芙斯塔,彆說了。”
傑瑞阻止了迪芙斯塔,他試圖緩和一下這窒息的氣氛,但傑碓直直地看向迪芙斯塔。
“你接著說,讓我聽聽你這個外人都知道些什麼。”
迪芙斯塔眼神發寒。
“我知道什麼?我知道傑瑞為了你放棄了很多他本可以擁有的待遇和權力,為了你挨罵,為了你提前兩個月就開始準備生日禮物,還為你疊千紙鶴,為了讓你安心地當繼承人偽裝成傻子,為了你在這裡聽你說那些惡心話!”
“那個……我沒偽裝成傻子啊……”
傑瑞弱弱地舉手,有些不太敢插話。
傑碓和迪芙斯塔都沒理他,兩個人劍拔弩張,看起來快要開始動手了。
傑瑞慢慢下滑,最終蹲在地上。他愁苦地看著他的親弟弟和他的好朋友,不知道該怎麼勸。
他隻是來找邪神線索的……怎麼就突然吵起來了啊!
傑瑞絕望地向後仰了一下頭,凹凸不平的牆麵讓他的頭發出了脆響,傑碓和迪芙斯塔停下爭吵側頭看他。
傑瑞懵懵地轉頭,用手摸了摸牆麵。
“這後麵……好像有什麼東西。”
迪芙斯塔想到了什麼,她的臉色猛然蒼白起來,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傑瑞的位置。她把傑瑞一把推開,用手摳著牆麵。
她的狀態太不對勁了。被撥開的傑瑞看著迪芙斯塔已經流血的指腹,想要阻止她。
“迪芙斯塔你發現什麼了?這牆後麵有什麼?你彆這麼摳啊你手不疼嗎?”
迪芙斯塔充耳不聞。她再次把傑瑞推開,用力地摳著牆。她的指甲斷裂,指尖血肉模糊。
傑碓本來在冷眼看著,但他注意到已經被血染上顏色的牆麵,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你發什麼瘋,我是金係魔法師,我哥是土係魔法師,你自己在這兒能弄出什麼東西?
說說你要找什麼?”
“門……可能是門……也可能是、可能是溫室,也可能是水箱、棺材……我不知道……”
傑碓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迪芙斯塔。
在他的印象中,迪芙斯塔一直是那副懶散高傲又氣人的樣子,他從沒見到迪芙斯塔這麼……這麼狼狽。
傑碓把迪芙斯塔交給傑瑞,他把手放在牆麵上感受了一下,發現真的有金屬製品。
傑碓示意傑瑞把外層的牆拆掉,迪芙斯塔忽然緊張地看著外麵。
“快一點,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的!”
傑瑞嚴肅起來。他用土係魔法把外層的牆都震碎,露出了裡麵用金屬砌的門。
門上有一個精致的鎖。
傑碓沒管那個鎖,直接用金係魔法把金屬門掏了一個洞。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個金屬門意外的頑固,他幾乎用了全力才能在掏出洞後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而不是直接跌倒在地。
他眼前發黑,冷汗浸透了衣服。
“傑碓,靠著我,你還好嗎?”
傑瑞擔憂地扯著傑碓,迪芙斯塔已經從那個洞裡爬了進去。
“我沒事。”
傑碓硬撐著不肯依靠傑瑞,但傑瑞把他推到牆角,讓他在那裡坐著恢複精力。
過了一會兒,迪芙斯塔打開了金屬門。
她的表情很淡,整個人木的沒什麼反應。
“傑瑞,你是來找什麼‘真相’的?關於納熙家族的秘密,還是,隻是卡羅內的改革?”
“我覺得這兩個應該是一件事。”
傑瑞看著迪芙斯塔,有些猶豫。
“迪芙斯塔,我在找——‘邪神’。”
迪芙斯塔抖了一下。她把所有東西彙集在一起,想明白了什麼。她的黑眸無神,嘴裡喃喃著。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傑碓皺著眉看迪芙斯塔神誌不清的樣子,不耐煩地出聲。
“到底是什麼樣!你在弄什麼東西?”
迪芙斯塔被傑碓的聲音激的清醒了一些,她沉默著,最後輕輕開口。
“來吧,看看我失蹤了很多年的姐姐。”
……
“我有一個大我兩歲的姐姐。傑瑞見過她,但時間久了,連我都忘記姐姐到底長什麼樣子了,傑瑞肯定也不記得了吧。
她完全是一個很好的姐姐,她原本是我們這一支的繼承人,她很聰明,很厲害,她會給我做最香的巧克力牛奶,她陪我度過最黑最可怕的夜晚,她送我去上學,又接我放學。
她知道我喜歡一個男生不敢開口後會給我製作‘世界上最棒的迷情劑’,告訴我喝了表白就會成功……實際上那隻不過是蜂蜜水,我表白也失敗了。”
迪芙斯塔似乎是想到了過去溫暖的記憶,她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但目光觸碰到那個銀色台子上冰冷的軀體時,她的表情又迅速慘淡起來。
“姐姐和我一起逛集市的時候失蹤了。她被人擄走,我被喂了迷藥。等到我再醒來的時候,姐姐就不見了。我的父母聘用了占星師去尋找姐姐,但占星師說姐姐已經……
我消沉了很久。在我快要走出姐姐去世的悲傷時,剛好碰到新任家主的繼位儀式。
他的手腕上有黑色的紋路。擄走姐姐的人手上,也有黑色的紋路。
我發現這件事後想告訴我的父母,但我在準備說出真相的時候,卻發現我父母的手腕上,也有黑色紋路。”
迪芙斯塔看向了傑碓。
“你嫉妒我什麼呢?這用我姐姐的命換來的繼承人的身份?還是這肮臟的姓氏,用人命來維持繁榮的家族?
傑碓,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羨慕到討厭你。
如果我姐姐活著,她也會給我疊千紙鶴的。她疊的會比傑瑞好,她也會每年都給我疊。”
傑碓沉默著。
迪芙斯塔走向銀色的冷凍台。她的姐姐就睡在那裡,她找她的姐姐找了很多年,卻沒想到姐姐會被藏在這裡。
在她們家裡。
被重重法陣包裹著,在牆壁裡移動著。
如果不是傑瑞誤打誤撞走了進來,如果她沒有好奇傑碓跟著傑瑞在乾什麼
,她或許這輩子都見不到姐姐了。
她的姐姐那麼小。
迪芙斯塔用力地咬著手腕抵住她的嗚咽。
她溫暖的血滴掉落在姐姐的臉上。冰冷的屍體像是在流血淚。
是什麼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她不明白。她的姐姐還那麼小,她還沒見過姐姐長大的樣子。
她有好好地長成了姐姐會喜歡的妹妹,她去了姐姐想去的梅赫迪學院,她在梅赫迪學院裡研究著姐姐給過她的迷情劑。
她始終不接受繼承人這個身份,她試圖暗殺過所有讓姐姐消失的人,她成功了一部分。
她有好好生活,可她總是很難過。
……她本來,也會有千紙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