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手工,學習草藥知識,修剪玫瑰花。我和砂琪的生活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自由且幸福。
這樣的幸福不需要多餘的人破壞。
比如說我的丈夫。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份難堪。那些友善的鄰居,教我識字的姐姐和妹妹,給砂琪縫衣服的小姐……她們都會被我的丈夫用粗俗的語言襲擊。
她們那麼好,那麼熱切地幫助我,她們為什麼要因為我遭受這份羞辱?
但她們看著我,問我,“那你又為什麼要一直遭受這份羞辱呢?”
我的鄰居蘇珊娜小姐把她做的奶酪塞給我,然後告訴我“你很好,你和我們一樣好,你是我們的一部分,你現在住在玫瑰府邸裡,你不需要害怕,不需要忍受。你可以自由選擇如何去生活。”
原來是這樣的嗎?
我回到家裡,煮著午餐。我看著我的砂琪,自然地把早就準備好的草藥放了進去。我沒有避著砂琪。
我告訴砂琪這是在保護她的父親,這麼下去他會死的,我隻是在救他。我把美味的菜肴做好後就出門了,我對砂琪說我去給她買她最喜歡的玫瑰布丁。
但我並沒有立即離開。
我背靠著門,感受著我的丈夫因為失明而無能狂怒的撞擊。我安靜地聽著這樣的響聲,突然感受到一種熱流。溫暖,無比的溫暖,圍繞著我,給我無儘的勇氣和自信。
沒有他我會過得更好。我和砂琪,並不需要這樣一個男人。
這從來不是拯救。是報複。是成功的報複。
我愚蠢的丈夫在多久之後才能發現呢?
很久。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暴怒起來。他向我揚起了手——砂琪擋在我身前,我走到前麵把砂琪擋在了身後。
我戰栗著,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跳。但我沒有後退。我無法後退不是嗎,我的身後是我的砂琪。我已經後退了太多次,妥協了太多次。
可這次不行。我無法忍受了。
“這是在玫瑰府邸,你敢打我,就會被公爵大人趕出去——你敢嗎?你敢嗎!你敢嗎!!”
說到最後,我幾乎喊了起來。
我的丈夫不敢。他收回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戰勝他了。從此之後,我不再是“腓比烈女人”,我是屬於玫瑰府邸的女人,我不是誰的妻子,我是我自己,我是砂琪的母親,我是讓羅公爵的領民。
但我的丈夫不這麼認為。
他覺得受到了絕對的屈辱,他想要背叛公爵大人。他覺得他把這一切做的天衣無縫,但他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他。我清楚腓比烈的男人會采取什麼樣的方法,我清楚他們的劣根性。
沒關係,他不會成功的。
我在玫瑰府邸學到了很多關於草藥的知識。有毒的菜肴格外美味,我的丈夫很喜歡吃。
他總會死的,為什麼不能死在我的手上呢?他欠我很多,他該對我說聲謝謝的。
然而我總會低估他的下賤。他居然也學會給我下毒了,我在意識到這點時就吃了解毒的草藥,但草藥需要時間發揮效用,我還是暈了過去。
等到我再醒來時,我意識到我的砂琪會有危險。
我奪門而出,但隻看到了地板上的血液。我順著血液悄聲跟著,看到了拖拽著屍體的,我的砂琪。
我的女兒啊,弑父是一個多重的罪名。明明他今天不論如何都會死亡的。
我沉默地拎起了屍體的腿。我謀殺了我的丈夫,但完成最後一環的是我的女兒。屍體很沉,但這壓不過我和女兒明亮的未來。
順著砂琪的腳步
,我知道她要做什麼。那是公爵大人的城堡,我的砂琪最喜歡最敬重的公爵大人。
我沒有和砂琪一起走進去。
我感激公爵大人,我願意把我的命奉獻給她,但我的確嫉妒她。孩子都會敬佩自己的父母,隻是我的女兒最敬佩的是公爵大人。
我回到家裡用力地擦著血跡。擦著擦著,鄰居蘇珊娜小姐就拿著一筐檸檬出現了。她並不為這樣多的血液感到驚訝,她隻是告訴我一個生活小妙招。
“足量的檸檬液能夠清除這些頑固的血漬。我試過,很有用。”
蘇珊娜小姐拍著手。
“歡迎來到新生活。”
我接受了這聲歡迎。
……
砂琪她想要變得配得上“菲阿娜”這個姓氏。
她要用她的生命去冒險。
我當然阻止了,但看著砂琪,我沒辦法說服自己留下她。
雖然這是我的女兒,但我自私地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來到腓比烈,讓她跟著我遭受了那麼多的痛苦……拯救砂琪的並不是我。
我的女兒該有她自己想要的人生。她的思想那麼高尚,她的行動那麼堅決。我為她驕傲。我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或許我無法再見到我的砂琪了。
……
我再次見到了我的砂琪。
她成功了,她做了很多讓我想都想不到的事,我聽的驚心動魄,但砂琪隻是開心地說她終於配得上她的姓氏了。
“菲阿娜”,那位公爵大人的名字。
我想不到的事情逐漸變得多了起來。
公爵大人強硬地打破了腓比烈的傳統,她讓女孩兒們可以自由地去學習。
我已經不是女孩兒了。
我看著砂琪手上的梅赫迪學院旁聽許可,覺得時代真的改變了。
“你想去北邊大陸讀草藥學院嗎?”
蘇珊娜來找我聊天時忽然這麼問我。
我有些局促地撩起碎發,吞吞吐吐地說不出答案。
“人隻活一世。試試吧。”
我試了。
我考上了北邊大陸的草藥學院。
我的人生翻新了。
順便一提,我叫瑟拉。
我不是一個妻子。我是我自己,我是北邊大陸草藥學院的一年級生。
我是瑟拉。
我曾經謀殺了我的丈夫。
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