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認真點頭。
希蒂呼出一口氣。她頭上夾著一個鑲著鑽石的小王冠,咖啡店的光微暖,在王冠上折射出了不同形狀的光。
“……諾爾維雅,我最近聽到了獸神的旨意。祂說,獸神聖女隻能有一個,除了獸神聖女之外所有能夠聽到獸神旨意的獸族都是異端,需要被抹殺。”
希蒂的神色難掩疲憊。
“約夏她也聽到了。約夏前幾天來找我了,但我沒有見她。然後我發現,這幾天我總能見到約夏,她一直在我身邊。她拿了武器,我知道。”
希蒂的神情格外苦澀。
“可是,哪怕這樣,我依舊不覺得姐姐她想要殺了我。她約我見麵,但媽媽說不要再和以前產生聯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想當獸神聖女,我也不想聽見神諭——如果這是我和約夏一定要自相殘殺的理由,那麼獸神祂算什麼……”
希蒂驀然消聲。獸神的忠實信仰者此刻震驚地反思著自己為什麼會對獸神如此不敬。
諾爾維雅也很想問獸神到底是如何選出祂的代言人的。因為諾爾維雅查了很多關於獸神的資料,但關於神明的資料都殘缺不全,大多數絕密內幕都在教派手中。
諾爾維雅向奐諳借了一些可供參閱的資料,但那基本上都是在歌頌神明的偉大和神明史詩。編纂的成分大於曆史的真實性,實在是沒什麼可供參考的東西。
諾爾維雅想要了解獸神是因為艾琳。
約夏依舊是獸神聖女,但艾琳已經快要掌控整個瑈幽了。艾琳不能因為約夏的刁難受到阻礙。
如果約夏不能被希蒂替代。那麼諾爾維雅想要尋找下一屆獸神聖女。
但是現在,諾爾維雅有了另一個疑問。獸神為什麼會讓約夏和希蒂自相殘殺?
獸神在曆史記載中是一個慈愛的神明。祂是所有獸人的統領,祂和藹、強大,是所有神明中性格最好的。獸神愛祂的子民,但在神戰中,獸神是第一個隕落的。祂沒能保護祂的子民,所有獸人傷亡慘重,虎族尤甚,幾乎滅族。
虎族不再信仰獸神。獸神默許,甚至表現出某種偏向——獸神最忠誠的信徒天然都有對虎族有好感。
而獸神最忠誠的信徒,是灰狼族。
諾爾維雅看到這個結論的時候一度懷疑是資料刊印錯誤,但她想到了伊莎娜·珂戎的獻祭。
或許隻有這樣,艾琳才能活下去。
令人驚奇的是,在卜拉辛執政期間,瑈幽經濟倒退,權力分散,族民貧窮,但對於獸神的整體忠誠度卻低了很多。簡而言之,瑈幽的國民不再信任獸神。
雖然如此,但把所有資料彙總收編後,獸神的形象還是非常連續且明顯的。
獸神寬容和善。
但是,希蒂聽到的來自獸神的旨意和這些溫和的形容詞沒什麼關係。
諾爾維雅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個疑問。
神明在隕落後會黑化麼?
或者說,祂會被取代麼?
諾爾維雅想要問希蒂是怎麼聽到的來自獸神的神諭,獸神又下發過什麼旨意,但此刻希蒂緊緊捂著自己的嘴,依舊震驚於自己的出言不遜。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希蒂才壓下心悸,回答著諾爾維雅提出的問題。
“……獸神的神諭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腦袋裡說話,你能聽到那若有若無的聲音,那就是獸神要下達的旨意。獸神很少明確地說出祂的旨意,祂經常會吟誦一些奇特的語句,信徒們會按照這些語句來找對應的旨意。有專門研究獸神語的信徒,他們會拆解語句,明確獸神的意思,然後向獸神確認他們解釋的對不對——整體流程就是這樣的。
希蒂被選中成為獸神聖女也很偶然。那時候坎貝勒還沒有現在這樣發達,坎貝勒沒有獸勇士,也從來沒出現過獸神聖女。”
希蒂陷入了回憶中。
“那個時候我和約夏都很小。我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還以為是生了怪病。我們不敢向父母求助,隻能自己一點一點攢著錢。
有一天,一群穿著很奇怪的獸人來拜訪我的父母,問我的父母家裡有沒有最近行為奇怪的小孩。如果有的話他們會給家族很多錢,然後把孩子送去培養,因為這樣的孩子是非常“有潛力的”。
約夏想到了我們的病,她衝出去問聽到聲音算不算行為奇怪。——當然算了。他們問清了情況,權衡許久,最終帶走了約夏。”
希蒂很落寞。
“等到我再見到約夏時,她就已經是獸神聖女了。”
諾爾維雅捕捉到了關鍵點。有人能夠確認獸神聖女的出現,並且,獸神聖女候選人不止希蒂一個。應該還有很多獸人也可以聽到獸神的神諭,要不然那些帶走約夏的人不可能這麼問。
諾爾維雅複雜地開口。
“希蒂,你的感覺可能是正確的。”
如果有很多獸人都可以聽見神諭,那約夏可能真的不想傷害希蒂,一直出現在希蒂身邊也隻是想保護她。
當然,這也隻是“可能”。
希蒂忽然瞳孔震顫。
諾爾維雅回頭,看到了怒氣衝衝走進來的約夏·坎貝勒。這位獸神聖女依舊跋扈到討人厭,諾爾維雅攔在了希蒂身前。
約夏沒管諾爾維雅,她側頭盯著希蒂,毒蛇一樣嘶嘶著。
“我約你出去你就不出去,她約你你就出來?”
“……沒有。”
希蒂微弱地辯解著,然後搖了搖諾爾維雅的胳膊。
“我想和約夏談談。”
“可是她——”
“諾爾維雅,我也有機會可以殺死約夏。”
希蒂的目光澄澈。
“我和約夏需要談一談。諾爾維雅,我會在你的視線內,如果我覺得危險,我就擺手求助,這樣可以嗎?”
諾爾維雅知道希蒂心意已決,她拒絕也沒用,所以她默認了。
在約夏領著希蒂離開的時候,約夏怨毒地看了諾爾維雅一眼。
“你算什麼……”
約夏後麵的話被希蒂捂了回去。希蒂握著約夏的手,格外嚴肅。
諾爾維雅微笑,拿起咖啡朝約夏那邊示意。她確信約夏不會對希蒂造成傷害了。
因為約夏在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