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程方秋對這個家庭的相處模式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丁夕梅讀過書,接觸過新思想,對重男輕女的糟粕無比唾棄,所以自原主出生起,她就當作寶貝疙瘩一樣寵愛著,弟弟程學峻出生後,也是一視同仁。
程保寬對丁夕梅言聽計從,在耳濡目染之下也覺得男女都一樣,並不搞特殊對待。
在這普遍男女不平等的年代,原主的成長環境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但人都有私心,在聽多了村裡其他知青討論大城市有多麼美好後,不可避免地心生向往,以至於後麵動了歪心思,做了錯事。
可就算原主後麵做了那麼多糊塗事,她的父母依舊沒有責備她,反而為此自責,日日以淚洗麵,最後哭壞了身體。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程方秋看著忙前忙後的程父程母,脫口而出道:“謝謝爹娘。”
對不起。
說出口和未說出口的話,是她說的,也是替原主說的,從今天起,程方秋就是“程方秋”。
“奇奇怪怪的,說什麼謝謝。”丁夕梅嘀咕了一句,臉上卻帶著笑容催她去洗漱,洗完就可以吃飯了。
浴室的門被關上,程方秋收斂心神,略微打量了一番這個狹小的浴室,裡麵沒有燈,光線有些昏暗,沒有花灑,隻能打濕了毛巾往身上擦洗,這種洗澡方式讓她很不適應,可又不得不洗,隻好硬著頭皮快速洗完。
這年頭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洗漱用品,香皂是其中最常見的,也是最便宜的,一大塊節省些能用許久,隻是這玩意兒要工業票,對於鄉下家庭來說價格也算不上便宜,所以稍微拮據不講究的人家一大家子用一個香皂洗頭洗澡的情況非常常見,甚至不用香皂的也有。
程方秋看著手裡小巧的香皂,心中萬分感謝丁夕梅,有她在,這個家在衛生方麵格外講究,在力所能及下,每個人的洗漱用品都是獨立的,香皂一塊分成四份,毛巾兩條分為四條……
等再次來到廚房的時候,飯菜已經擺在了桌上。
“過來吃飯,衣服放在那兒,等會兒再洗。”
程方秋有些拘束地坐在“飯桌”前,說是飯桌,其實也就是幾塊木板子拚湊成的“破爛”,椅子坐上去也有些搖搖晃晃的。
飯菜更是素到看不見一點葷腥,不知名的野菜混著玉米粉蒸出來的團子是今晚的主食,辣椒炒茄子和炒白菜作配,看上去十分寒酸。
看著這些,程方秋有些想哭,隻是還沒來得及哭,就被饑腸轆轆給打敗了,她沒出息地舔了舔唇,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溫熱的食物送進嘴裡,隻是桌上人沒齊,還不能動筷。
好在沒多久,一個少年就風風火火地從外麵跑了進來,他生得更像程保寬,唯獨一雙桃花眼長得漂亮,為他增添了幾分俊秀,體型高大,年紀輕輕已是田裡的一把好手,隻是他平時都要在縣裡的初中念書,隻有空閒時候才能下地乾活。
“爹娘,姐,我回來了。”程學峻將挎包隨手放在椅子上,先去洗手然後才回來落座。
丁夕梅一邊將碗筷擺好,一邊冷哼道:“上哪兒皮去了?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程學峻撓了撓額角,知道丁夕梅不是真的怪罪,嘿嘿一笑道:“就是和同學去後山上轉悠了一圈。”
說完,拉開挎包,從裡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用葉子包住的東西,定睛一看,謔,居然是一大包野生樹莓,一顆顆紅豔豔的果子嬌豔欲滴地躺在綠葉上,像是會發光,就連程方秋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專門給娘和姐摘的。”
程方秋在前世沒有兄弟姐妹,這會兒對上少年真摯熱烈的視線,心跳不由漏了一拍,竟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幸好有丁夕梅在一旁接話道:“就你小子嘴甜,就是不知道你爹咋想。”
說完,還捂著唇偷笑了兩聲。
眾人聞言朝著程保寬看去,後者坐在椅子上,表情果然瞬間難看了起來,指著程學峻的鼻尖,故作心痛的模樣,長歎一聲:“我能咋想,兒子記著娘和姐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爹,你又不愛吃這玩意兒……”程學峻支支吾吾半天,連句哄人的話都不會說,直愣愣地又把程保寬給氣著了。
程方秋和丁夕梅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輕鬆的家庭氛圍讓程方秋渾身都鬆懈下來,唇角勾起淡淡的微笑,這裡似乎除了生活條件艱苦了些,其他的都挺好的。
剛想到這兒,丁夕梅的一句話就讓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放旁邊去,等會兒吃完飯洗了大家一起吃,吃完就睡覺,明天還得上工呢。”
上工?!
她怎麼就忘了上工這件事!原主成績不錯,但是這個年代沒辦法考大學,隻能靠推薦,她一個平民百姓對於大學是想也不敢想,高中畢業後就跟其他鄉下女孩一樣下地賺工分為家裡減輕負擔了。
雖說程家不需要她乾些重活累活來賺滿工分,但是農活哪有輕鬆的?
就算有原主的記憶,可是她這樣從沒乾過活的千金大小姐,下了地也還是隻有兩眼一抹黑,拖後腿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