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低頭喝了兩口茶,再抬頭時,看向裴長意的眼神溫和,麵上帶上了笑意,“長意,辛苦你了。”
“兒子不辛苦。”裴長意神色從容。
他又關切了趙氏幾句,勸她寬慰身心,莫要因為小輩胡鬨,傷了自己的身體。
事已至此,不論裴長遠在趙氏身上下多少功夫,都改變不了他一個月都見不到徐望月。
裴長意帶著徐望月,緩緩往書房走去。
裴鈺跟在他們二人身後,望著世子爺清風朗月,芝蘭玉樹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這滿侯府上下加在一起,怕都敵不過世子爺一個人的心眼子。
他不過三言兩語,不但保住了二姑娘,還讓她留在自己的書房裡。
最重要的是這一個月,那討厭的二公子,再也不能來糾纏二姑娘了。
怕是這其中,最高興的便是世子爺了。
裴長意算不上高興。
他此刻瞧著徐望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神色輕鬆,與方才判若兩人。
裴長遠隻不過是隻煩人的蒼蠅,陸遮才是她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方才的示弱慌亂,看向自己的求助目光,都是為了留在侯府。
而她想要留在侯府,並非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陸遮。
裴長意深深凝視徐望月的漆黑眸底,像是落入了一枚火星,迅速熊熊燃燒了起來。
那炙熱到泛著赤色的火焰,不知是何情緒,仿佛要將她拆解入腹,燃燒殆儘。
徐望月感受著身旁那道炙熱的目光,她輕輕垂下眼瞼,眼裡閃過一抹微妙的神色。
抿了抿唇,她輕聲說道,“世子爺,多謝你。”
她抬起頭,那雙如小鹿般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望著自己。
裴長意胸口壓著的那塊沉重的石頭,仿佛變輕了許多。
他低頭,餘光掃過徐望月白皙的手背,赫然見到一道引人注目的血痕。
他蹙眉,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瓷瓶子。
昏暗的燭光映在他臉上,淩厲眉骨至清冷下頜,分割出一道弧線。
一半藏於暗中,一半映著微光。
窗外那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輝灑落,與搖曳的燭光交相輝映。
聞著裴長意身上淡淡的雪鬆香,徐望月呼吸一滯。
裴長意一手輕輕執起她的手,她本能想抽回手,卻掙不開。
他用指腹蘸取了一些藥膏,極輕極緩地塗在那道血痕上。
徐望月神色從容,隨著裴長意微涼的指尖觸到她的肌膚,她的身子一顫。
“疼嗎?”裴長意聲音啞啞的。
他垂眸,潑墨般的瞳子映著她的身影,叫人看不出情緒。
徐望月臉上的表情愣了一下,但很快調整過來,委屈道,“疼。”
讓她沒想到的是,裴長意輕輕將她的手抬高幾分,輕柔地幫她吹著傷口。
方才趙氏罵她,那幾個粗使婆子拉住她時,趁機在她身上擰了好幾下,她都沒有想哭。
此刻手背上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背一路蔓延至心底。
徐望月眼尾泛紅,眼眶濕濕的,就快要落下淚來。
自從母親死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會幫她吹傷口了。
見裴長意將瓷瓶收回懷中,徐望月抿了抿唇,微微蹙眉,“世子爺身上,隨身帶著藥嗎?”
裴長意輕撩了撩眼皮,淡淡嗯了一聲。
徐望月心臟被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究竟過的是什麼刀口舔血的日子,才會隨身帶著最上等的金瘡藥?
他隨時會受傷?
徐望月定了定心神,從桌上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冷茶,“這禁足的一個月,世子爺如何打算?”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清澈如水的眸子,比月色更柔,比星空更亮。
可她眼神中的期盼,卻是為了旁人。
裴長意目光微微一頓,“禁足便是禁足,你欲如何?”
他語氣疏冷,仿佛剛才的溫柔與妥帖隻是自己的錯覺。
徐望月咬著下唇,細細想著那日他所說的那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壯著膽子,伸手拉住裴長意的衣袖,“今日是裴長遠帶我出門,才會捅下簍子。”
“若是世子爺帶我出去,定是萬無一失的。”
她那一雙小鹿般靈動的眸子裡透著狡黠無辜,還帶著一絲不自知的嫵媚風情。
他驀然轉頭,撞進這雙氤氳繾淃的眸子裡,她微微仰著頭,水盈盈地看著他。
在這纏綿的夜色裡,泛著水光。
那套男裝袍子本就有些大,剛才被幾個婆子左右拉扯,此刻領口被拉開了些,隱約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
慢慢往下延伸的,是他想象得到的春光。
裴長意的手指緊了緊,不鹹不淡地說道,“他確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