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箭上確實有毒,不過他方才檢查過,那不過是普通毒物,解毒很容易,晚一些不打緊。
他給他上了最好的金瘡藥,不止能治療傷口,還能緩解毒性。
那箭傷看起來厲害,隻不過是穿過了肩胛骨,並未傷及要害。
他的傷死不了,此刻便讓他在那裡等等,吃些苦頭。
若不是他自作聰明,平白添出這麼多波折,徐望月也不會吃這些苦頭。
若非他硬挨了這一箭,裴長意會讓他吃更多的苦頭。
裴長意回過頭看向裴鈺:“救火。”
山下都是百姓,這場火若是燒下去怕是死傷無數。
裴鈺眉頭緊鎖,點了點頭。
他對陸遮也是存著一番怨氣的,原本一切儘在世子爺掌控之中,偏偏二公子和陸貢士橫生波折。
若是這場火當真傷及到無辜,也是他們的錯。
徐望月和陸遮此刻被裴長意安置在離火勢稍遠一些的空地上。
她伸長了脖子,不斷地在火海中尋覓裴長意的身影。
她可以在此處等,可是陸遮哥哥呢,他的傷勢如何是好?
陸遮肩頭越來越痛,他使勁按著裴長意留給他的布條,知道上麵加了金瘡藥。
微涼的藥粉觸到傷口,灼燒感逐漸加強,他緊咬著下唇,額間不斷地冒出冷汗。
徐望月心中著急,卻是無計可施。
她知道裴長意正在滅火,是為了救百姓。
山火是最可怕的,一旦燒起來,樹連著樹,火龍一條接一條地竄上天際。
她記得從山下上來,底下會路過好幾個村莊,若是這場火再大一點,燒到了山下村莊裡,後果不堪設想。
她看著陸遮強忍著痛苦,卻一聲不吭的模樣,雙手緊緊地攪著身前衣衫,輕輕垂下眼瞼,不知如何是好。
陸遮哥哥的傷勢固然要緊,可山下幾百條人命,更重要。
她很了解陸遮哥哥,他心存大義,絕不會願意因為自己連累這麼多無辜百姓受苦。
裴長意在火海中穿梭,身上的黑袍沾染了火星,瞬間點燃了他的衣服。
徐望月呼吸一滯,抿了抿唇,眼裡流露出幾分難以言說的情緒。
裴長意迅速脫下身上黑袍,人卻始終沒有離開火場。
堂堂定遠侯府世子爺,為了百姓,尚且不顧自身生死,流連在火場之中。
徐望月心頭揪緊,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隻盼著這場火能快些被滅。
“望月妹妹……”
身旁傳來陸遮微弱的聲音,徐望月立刻蹲下身子,輕輕扶起他:“怎麼了陸遮哥哥,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徐望月身子微微顫動,眼眶發熱,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調整過來,故作鎮定道:“陸遮哥哥你不會有事的,我想辦法去給你弄些水來……”
“不,不要。到處都是火海,你且留在原地安全一些。”陸遮情急,一手抓著徐望月的胳膊,不住地搖頭。
徐望月忍著淚,不讓自己哭出來,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陸遮哥哥你且再忍一忍,等世子爺滅了火,就會來救你了。”
陸遮卻是搖了搖頭,神色淡然:“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這一箭刺穿了心口,箭上還有毒……”
他伸出手,看著五指和掌心上的黑血,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苦笑。
他開口,語氣幽幽的:“幸好,這一箭沒有射在你身上。”
他的話刺痛了徐望月,徐望月霎時失神,低垂眼瞼,眼中光影斑駁:“陸遮哥哥你彆說了,你休息一下,保存體力,等等世子爺……”
陸遮不住地搖頭:“你讓我把話說完,我怕再等等,就沒機會說了。”
他一邊顫抖著說話,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
陸遮身上的衣服沾滿了灰塵和血汙,可那布包一直藏在胸口,一塵不染。
“望月妹妹。”他很艱難地抬起手,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布包塞到徐望月手中。
“當初姨娘信任我,想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我也是這般想的。”
“隻是如今看來我快死了,我可能要辜負姨娘和你的期盼了。”
“這婚書還你,從此後你便是自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