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贗
待整首詩念完,那宣紙上已經寫滿了娟秀清婉的小字。
秦微墨放下筆,又低頭仔細念了一遍,方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著他道:“姐夫,這首詩不能給長公主。”
洛青舟疑惑道:“為何?哪裡寫的不對嗎?”
秦微墨突然笑道:“不是哪裡不對,是寫的太好了,長公主若是看到了,會把姐夫抓去軍營做幕僚的。那樣的話,微墨就看到姐夫了。”
洛青舟聞言一笑,忽略了她後麵那句話,道:“還有一首從軍行,二小姐要不要記下?”
秦微墨連忙拿筆蘸墨,道:“要。”
隨即又笑道:“這一次不用微墨逼,姐夫就會作了,難得。”
洛青舟笑了笑,念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秦微墨寫完,嘴裡喃喃念道:“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念完,她蹙起細細的柳眉,抬頭看著他道:“姐夫若是真的參了軍,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洛青舟道:“就是一首詩而已。這幾首夠了嗎?”
秦微墨看著他,目光幽幽:“微墨若是說夠了,姐夫就要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去讀書了,對嗎?”
洛青舟:“……”
他的確是準備這樣說的。
“不夠,微墨還要。”
少女的語氣像是撒嬌:“而且娘親剛剛也說了,讓姐夫今日就待在這裡,哪兒也不要去了呢。”
洛青舟道:“我剛剛就想問了,現在已是下午了,馬上就要到晚上了,她準備讓我幾時離開?”
秦微墨低下頭,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沒有回答,換了一張乾淨的宣紙。
洛青舟繼續研著墨。
房間裡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
秦微墨方柔聲道:“姐夫,我先畫一副圖,你若是站的累了,去榻上歇著就是。待會兒微墨需要你了再喊你,好不好?你站在這裡的話,微墨有些不好意思畫。”
洛青舟見天色還早,想到現在若是離開,被那位嶽母大人知道了,估計又是一頓責罵,隻得點了點頭。
“姐夫,榻上有書,都是你平時讀的書,你無聊了可以看看。”
秦微墨柔聲道。
洛青舟聞言看了她一眼,想起上次她說她在讀這些書,等過完年後就出題考他,不僅心頭一暖,走了過去。
來到美人榻前,他卻猶豫了一下。
昨晚那位嶽母大人躺在這裡,若是知道他上去坐過,會不會當場埋了他?
反正已經坐過了。
洛青舟沒再多想,坐了上去,從旁邊拿起了幾本書,斜在榻上,隨意翻看著。
屋裡暖氣熏熏,安靜無聲。
隻有偶爾的筆墨聲,翻書聲。
洛青舟斜躺在軟塌上,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眯上了眼睛。
片刻後。
秦微墨轉過頭來看著他,看了一會兒,緩緩起身,走到塌前,從裡麵拿起了絨毯,輕輕地蓋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站在那裡,眉目柔和,雙眸波光盈盈,靜靜地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她忽地咬了咬粉唇,走到了近處,緩緩地低下頭去,睫毛顫動,湊近了他熟睡的臉頰。
而她那白皙的臉頰上,則悄悄染上了兩抹紅暈。
正在這時,那熟睡的身子卻是忽地一顫,嘴裡道:“前輩……”
少女慌忙後退,臉上露出了一抹羞澀的驚慌,盯著他的眼睛仔細看了看,見他沒有醒來,方暗暗鬆了一口氣。
可是剛剛鼓起的所有勇氣,已經用完了。
她紅著小臉,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方轉過身,回到了桌前坐下,重新拿起了筆,心緒卻再也沒法平靜下來。
“前輩,你怎麼來了?”
洛青舟睡熟中,突然在夢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全身散發著月白色的光芒,正懸浮在虛空之中看著他,一縷發絲從光暈中飛出,那身影衣袂飄飄,宛若神仙。
洛青舟起初以為這隻是一場夢。
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
這並不是單純的夢,而是那位神魂前輩進入他的夢中來找他了。
那月白身影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他,並未說話。
洛青舟感覺她的氣息比以往更加冷漠清冷,不禁有些忐忑,再次詢問道:“前輩,您有事找我嗎?”
許久之後,那月白身影方聲音空靈地開口道:“今晚三更,去鴛鴦樓等我。”
說完,那月白身影忽地如月光一般潰散而開,消失不見。
洛青舟躺在美人榻上的身子忽地一顫,睜開雙眼來,腦中依舊浮現著那道月白色的模糊身影。
半晌後。
他方漸漸清醒過來。
“姐夫,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秦微墨從桌前站起身,走到了塌前,目光關切地看著他。
洛青舟放下了手裡的書,有些恍惚道:“沒事。”
他低頭看到了身上蓋著的絨毯,怔了怔,看向了麵前的少女。
少女清麗的臉蛋兒上,依舊殘留著兩抹誘人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