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世
房間裡,寂靜無聲。
過了片刻。
後麵的簾子忽地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了一條縫隙,一隻眼睛悄悄地出現在了那條縫隙中,偷偷看向了裡麵。
隨即,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又過了一會兒。
那隻眼睛再次出現。
一連出現了三次後,外麵終於忍不住,傳來了宋如月冷冷的聲音:“洛青舟,你睡著了嗎?話都不會說了?讓你來是讓你跟微墨說話,逗她開心的,你在乾嘛?打瞌睡?”
洛青舟隻得看著眼前的少女開口道:“二小姐,你感覺怎麼樣了?”
少女安靜了一會兒,忽地柔聲開口道:“姐夫,我沒事……”
這聲音一出,後麵的簾子突然“嘩”地一聲拉開!
宋如月滿臉激動地道:“微墨,你可以說話了嗎?”
少女又閉上嘴巴。
宋如月:“???”
半晌後。
少女方緩緩開口:“娘親,說話……累,我要留些力氣……跟姐夫,說話……”
宋如月:“……”
“哼!”
美婦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瞪了蹲在床邊那個奪走她閨女芳心的混蛋,又“嘩”地一聲拉上了簾子,在外麵氣的直掉眼淚道:“娘親就是個多餘的!娘親在這裡礙著你們的事兒了,對不對?那娘親走,你滿意了?”
床上傳來少女吃力的聲音:“娘親……你走吧。”
宋如月:“……”
“不走!我偏不走!我若是走了,指不定你們能乾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宋如月頓時氣的胸疼,走到美人榻前躺下,高聳的胸前氣的一起一伏,嘴裡也氣的說不出話。
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
可是她這女兒都還沒有嫁出去呢,而且昨晚才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這個時候,不是該最需要她最親近她嗎?
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
不一會兒,躺在美人榻上的美婦人,便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淚,嘴裡忍不住再次對那個小混蛋低聲罵了起來:“吃著碗裡的,還要把鍋都端走……小王八蛋,當初就不該引狼入室……”
窗外,天色已經大亮。
宋如月躺在美人榻上流著眼淚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昨晚一宿沒睡,又哭了一夜,早已疲憊不堪。
外麵風雪依舊。
秦川站在走廊上,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敲門去問個清楚,又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又站了半個時辰,方心事重重地離開。
靈蟬月宮。
後花園的涼亭裡。
秦蒹葭一襲白衣,站在亭裡,安靜地看著亭外的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在池塘的清水裡,如飛蛾撲火般,很快消失不見。
天蒙蒙亮時,她就出來了。
一直站在這裡,站了很久。
百靈與夏嬋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下,沉默無言地看著她。
她們都知道,此刻她的心裡,依舊在牽掛著這凡塵俗事,牽掛著那個柔弱的少女。
即便是突破了,但她依舊是擺脫不了這道叫作血脈親人的束縛。
而且不知為何,與這府中的人與事,似乎纏的更緊了。
涼亭裡。
少女緩緩伸出手,接下了一片隨風飄入亭裡的雪花,又怔了半晌,嘴裡方喃喃地道:“長生……為了長生,就要斷絕這一切的情欲麼?那長生以後,又是為了什麼而活著呢?”
那片雪花落在她素白的掌心,竟久久沒有融化。
過了片刻,竟又飄了起來,飄出亭外,飄入了池塘裡,落入水中,觸起了一絲肉眼難見的漣漪,方消失不見。
百靈終於忍不住,走過來道:“小姐,你若是不好說,就讓奴婢去說。奴婢與姑爺,可以開任何玩笑的,如果發現不對,奴婢就說是開玩笑的,姑爺不會怪奴婢的。”
夏嬋站在屋簷下,目光怔怔地看著她。
亭立的雪白身影沉默了一會兒,道:“不用。這件事,讓他自己決定。我已經跟他說了,相信,他會做出自己的選擇的。”
百靈聞言睜大了眼睛:“小姐已經說了嗎?什麼時候說的?我和嬋嬋都不知道呢。”
雪白身影看著池塘裡的雪花,喃喃地道:“有些話,沒必要說的太清楚,不然……”
她微微側過臉頰,目光穿過如簾幕一般的落雪,看向了屋簷下那抱著劍的少女,輕聲道:“不然,誰都難受。”
百靈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
屋簷下的少女,握緊手裡的劍,轉過身,回到了屋裡,再也沒有出來。
她才不會難受呢。
她關上了房門,又從衣櫃裡的角落裡拿出了那袋錢,在黑暗中怔怔地看著。
她隻會……疼。
書房裡。
香爐裡香煙嫋嫋,飄滿整個屋子。
裡麵燃著的,不是普通的熏香,而是一種價格昂貴的珍貴藥物。
據說,可以溫養人的精神。
美人榻上,宋如月睡的很熟,側躺在上麵的身段,年輕曼妙,婀娜多姿,真如美人榻上睡美人兒一般。
那嘴巴偶爾還撅了一下,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嚷了幾句,不知道在說什麼,年輕嬌美的臉頰上依舊帶著淚痕。
洛青舟出來了一次,幫她蓋上了絨毯。
如果讓這位嶽母大人知道,這條絨毯他也蓋過,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從榻上跳起來,又用腳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洛青舟回到裡屋,在床邊坐了下來,握著少女柔軟的小手,給她講了一個笑話。
少女被逗的眉開眼笑。
笑完,突然又目光顫動,楚楚可憐地看著他道:“姐夫,今天不要走了,就在這裡陪著微墨,好嗎?”
洛青舟剛要點頭答應,她又咬了下嘴唇,羞聲道:“明天……再走。”
外麵那躺在美人榻上熟睡的美婦人,像是突然做了一個什麼噩夢,身子忽地顫抖了一下,滿臉驚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