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回,卻真有些共患難的意思了。說話也就沒有先前那麼死板客套了。
梁九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並沒有笑,隻是這樣看起來像是在微笑。
哪怕上了藥,他身上的傷也還是很疼的。
梁九功看向瑤令的目光很和藹,有洞徹和明晰:“姑娘縱然說了話,奴才這一頓打也是逃不掉的。”
隻是梁九功沒想到瑤令沒挨打。這倒是證實了他心內的判斷,可見太皇太後那邊還是顧惜皇上的。
這樣一想,瑤令沒挨打,比和他一起挨打還要令人高興些。
“為什麼?”瑤令道,“公公和我都隻是皇上身邊的奴才。”
梁九功道:“就因為奴才與姑娘都是皇上身邊的人。若換了旁人,就沒有這個用處了。”
瑤令想起在慈寧宮休養的太子,想起宮裡現下安安靜靜的境況,想起貴妃和鈕祜祿妃有了太皇太後的話,至少一段時間內再爭皇後的位置,也不能對太子動手了。
太皇太後震怒,打了皇上身邊的人,和打了皇上的臉麵又有什麼區彆呢?
老祖宗生氣了,都得老老實實的。
他們不是背鍋,是用來給人震懾的那隻雞。
太皇太後為什麼放過她呢?也因為她堅守底線,堅定的沒有妥協,隻願意做康熙身邊的人。
難道說太皇太後一直以來都是在考驗她?
梁九功休息了,瑤令也回了自己的住處。
跑了這一路,她身上狼狽得很,總不能這樣到主子跟前去侍奉,還是得收拾梳洗一下。
正收拾著,竟發現了大阿哥留下來的紙條。
——爺找汗阿瑪給你求情。回頭多給爺做幾個酥肉餅!!!
到底是康熙的嚴格督促,大阿哥時不時的闖禍被罰字,這一筆字從夏到冬,越發的精進了。
那幾個感歎號更是靈魂點睛。似乎他去求情,就是為了多吃幾個肉餅的。
鈴兒說:“姐姐被帶走後,大阿哥轉頭就去找了萬歲爺。可沒一會兒就被萬歲爺趕出來了。說太子殿下病了,大阿哥還隻惦記著吃肉餅,既然晨起就吃了這麼多肉餅,那早膳就不要吃了。”
毫無意外的,大阿哥又被罰字了,這回還要抄書,把正學的課文,千把來字,五日抄十遍大字。
瑤令看了看外頭已經大亮的天光,大阿哥這一口早膳怕是沒影了。
她夜裡才到康熙跟前去侍奉。
梁九功不在,就是趙昌侍候在康熙身邊。
康熙在讀書,見了她來也沒動彈,手裡撚著十八子的東珠一顆一顆的輕撫。
瑤令將茶水送到康熙手邊,然後便安靜候在一旁。
饒是她進來的時候已經十分小心了,可康熙還是從她肩上看到了一粒融化的雪珠子。
“下雪了?”康熙問。
“回萬歲爺,是下了。”瑤令道。
是剛下的,雪粒子硬.硬的,落下來砸在手上還有點分量。
康熙瞧了一眼窗外,他方才看書入了神倒是沒注意。
再一瞧,瑤令身上都換上宮女的冬裝了,清新淡雅的顏色,倒襯托得她像是一叢生機勃勃的挺拔的新竹。
“今冬的初雪倒是來的早些。”
康熙瞧她小臉雪白的,一點瑕疵都沒有,心想若是沾了血跡,怕是難看得很,“天氣冷,你們也要多穿些,保重自身。”
天子溫和的關懷,跟前的趙昌受寵若驚,忙謝主隆恩。
康熙卻瞧著那不抬眼皮的小丫頭,問她:“不高興了?”
瑤令垂眸道:“奴才不敢。”
康熙卻笑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在太皇太後跟前說的話,莫非自己都忘了?”
“這是怨朕把你和梁九功扔給太皇太後不管?”
一聽康熙說起這個,趙昌和梁九功一樣,連忙開啟禦前隱形模式。這是禦前伺候的奴才必備技能之一。
瑤令想了想,才說:“萬歲爺,奴才已經想明白了。”
康熙挑眉:“朕覺著你沒想明白。”
“讓太皇太後把你帶走,是為了保護你。”
對上小丫頭驚訝又困惑的眼神,康熙的目光幽深似海,“你們不走這一遭,宮裡的風浪就繞不過你們。宮裡多少手段都是殺人不見血的。”
“太皇太後那一頓打,擱在梁九功身上,三五日就能好。”
“至於你麼,朕也沒有白白護著你。”
瑤令望著康熙溫和的眉眼,總覺得這位富有四海的帝王想要向她索取些什麼。
一些她明明不想要付出,但是他非要不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