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瞬,她自己的馬卻失控了。
那侍衛被甩在山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匹馬一頭撞在山石上,肯定是活不成了。
瑤令看見前麵一片深林,還有那高高的柵欄,心慢慢沉下去。
運氣好,撞開柵欄,她就真的跑進深山裡去了。
運氣不好,她可能也就撞死了。
但,她的運氣沒有那麼差吧?
也是這奴才的身份桎梏。她領不到什麼像樣的好馬,可能連家裡的馬都比不上。
費揚阿的馬比她的好,畢竟誰也不知道她還要騎馬,人家可沒有備著給掌事宮女騎的馬。
這隨手挑來的馬匹耐力和爆發力都不行,能讓瑤令完成任務已然是很不錯了。
瑤令瞅準前頭山坡底下一片柔軟的高草,她準備搏一把了。
結果抱臂順勢跳下去的時候,側腰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
她的衝力極大,直接撞到來人懷裡,哪怕來人穿著堅硬的鎧甲,瑤令仿佛也能聽到胸骨被大力撞擊的聲音。
瑤令在極強的晃動感中睜開了眼睛,一片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她的眼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康熙繃緊的下頜線。
康熙的手幾乎要將她的腰給勒斷了。
若不抱的這麼緊,她一定會掉下去。
就在瑤令以為他們會撞上那柵欄的時候,柵欄被打開了,康熙帶著她一下子就衝進了深山之中。
康熙來救她,一定要比她跑得更快。
天子的坐騎自然非是凡品。
這跑起來更是一下子收不住勢頭,他們跑了很遠很遠,在一片崇山峻嶺之中,穿越許多的高木森林,康熙□□的黑馬終於嘶鳴一聲,慢慢停下。
野草幾乎到了腳踝那麼高,深林寂靜,鳥語花香,陽光碎金般落了漫山遍野。
康熙將瑤令放下來,瑤令剛要行禮,結果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康熙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你可真是朕的好奴才。”
在禦前侍奉三年了,瑤令太熟悉康熙生氣時的語氣和神態。
此時是生了大氣,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說的不是誇讚,是嘲諷的反話。
瑤令隻能自己爬起來:“奴才幸不辱命。”
康熙想把人罵一頓,可瞧見眼前的小丫頭滿頭的枯枝敗葉,身上的衣裳都鬆散了,頭發也掉下來些,實在是狼狽不堪。
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直直的望著他。
他就想起那個夜晚。
這丫頭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差事上用心,私底下糊弄。
康熙想,要不就是年歲到了,可心裡還沒開竅?
康熙解下纏在臂甲上的布條,此時也找不到彆的什麼,將就用這個先代替了。
他牽過瑤令的手,將布條纏在她的手背上,將整個手掌都包裹其中。
瑤令沒忍住嘶了一聲,她都沒注意到,手上一大片的擦傷,正滴血呢。
康熙沒怎麼收著勁兒。她疼。
“現在知道疼了?”
對上康熙的眼睛,瑤令就想起自己強裝鎮定,假裝什麼都沒聽懂的那個夜晚。
這層窗戶紙啊,能不捅破還是不要捅破吧。
“奴才微薄之軀,萬歲爺不該以身犯險來救奴才。”
康熙道:“哦?讓你一頭撞死了,你就滿意了?”
康熙解下鎧甲後的披風,套頭蒙上來,將係帶一係上,瑤令就隻剩個眼睛露在外麵了。
這鎧甲上配的披風也是很重的,從瑤令頭頂壓下來是真難受。
她就想解下來。
“你敢。”
康熙冷道,“你這個樣子叫人看見了,也是丟朕的臉。”
“你要是不怕被人看,儘管摘下來。”
瑤令的手就不動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狼狽,禦前伺候的掌事宮女這樣出現在人前,確實是失了皇家的體麵。
深林之中,震動連連,細聽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往這裡趕。
瑤令想,來得可真快啊。要是換了旁人,可沒人這樣上趕著救駕。
康熙的披風帶著鎧甲上未儘的肅殺之氣,還有些血腥的味道,和獨屬於天子的氣息。
風華正茂的帝王靜立在群山之中,甚至比群山更豪邁更沉默,也更磅礴。
瑤令為那淵清玉絜的氣質所感,忽而將頭上的兜帽取下來。
披風將她的身形完全遮住了,她取下隨身的小荷包,將裡頭還未失落的小物件拿出來,一點一點的摸索著將頭發梳整齊。
一抬眸,撞進康熙的深沉眼眸中。
瑤令道:“奴才絕不會給萬歲爺丟臉。”
康熙靜靜道:“杭佳氏,今日若無你,朕的四阿哥,會死在馬蹄之下。朕的太子將會因為無力管束弟弟背負害死同胞兄弟的惡名。”
麵前落在康熙如淵目光的籠罩之中,陽光普照,溫暖如春。
背後感受著崇山深林的陰冷寒涼,為康熙的話,瑤令脊背之上幾乎都透出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