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原本寂靜沉凝的空氣,在不知不覺間淡化了幾分。
希爾緹娜撫向腰間的動作停頓在半空中,她注視著麵前的拉斯特,總感覺對方此刻的職業與先前發言的畫風有些錯亂。
“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拉斯特麵色如常:“既然有服務男性的酒吧,那自然也會有服務女性的地方。”
“在幾個小時前我見了這家店的老板一麵,然後便成為了這裡的頭牌。”
“當然,是賣藝不賣身的那種。”
希爾緹娜想了想:“所以你先前的那些話,也是為了討自己客人歡心而胡編亂造出來的故事?”
“博客人一笑確實是我現在的本職工作,不過我所說的也都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當牛……陪酒?”
希爾緹娜的教養最終還是讓她沒能說出這個詞彙。
“一定要說理由的話,那大概就是娛樂自己吧。”
拉斯特站起身子,從房間角落的酒櫃中嫻熟地從中取出了四支顏色各異的酒瓶,以及兩隻高腳杯。
下一刻,那一枚枚顏色各異的酒瓶便在他的指間翻飛律動了起來,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我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這個無限重複的深藍港對我早已經沒有了真實感……”
“所以當雕刻師也好,做牛郎也罷,於我而言都不存在區彆。”
“隻要能夠取悅到我,讓我產生新奇感,不至於在這數萬次的輪回中精神失常,那麼就算是去當乞丐或是囚犯也無所謂。”
拉斯特的手指一停。
啪嗒——
清脆的聲響在桌麵上響起。
銀色高腳杯中,液體鮮紅而澄澈,如有火焰躍動。
“「業火流砂」。”
“價格我就不說了,我猜你並沒有帶這裡的貨幣。”
拉斯特將兩隻高腳杯放在了桌上,用白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一般情況下我會尊重自己的職業,畢竟角色扮演一旦破壞了規則也就失去了樂趣。”
“不過今天是特例。”
希爾緹娜並沒有去接那隻銀色高腳杯,隻是沉默地看完了拉斯特的調酒表演。
即便她的內心下意識地想要否認拉斯特所說,但是對方所展現出來的異常卻顯然超出了巧合所能解釋的範圍。
更何況,自己的情況確實也被對方說中了,就譬如希爾緹娜身上是真的連一分深藍港通行的貨幣都沒有攜帶。
而從對方所說的邏輯之中,她也發現不了漏洞。
“但是——”
希爾緹娜抬起了頭。
“即便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你又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將無限循環這個自己最大的秘密分享?”
“就算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都會因為所謂的重置從而失去與你對話的記憶,但是你也說了,我是特彆的那個,從未在你先前的輪回裡出現過。”
“這確實是我最大的秘密——”
“可我早就不在乎了。”
見希爾緹娜不願意喝,拉斯特也不客氣,徑直取過了自己的那杯。
“我曾經以為,無限重來的時間是上天賜予我的恩賜,成為萬人稱頌,沐浴鮮花,掌聲與榮光的英雄……或是踐踏律法,十惡不赦的惡人,都隻不過是我的一念之間。”
“但是,這其實並非恩賜,而是最絕望的詛咒。”
拉斯特看著高腳杯中殷紅如血的酒液。
“不論在這個世界留下怎樣的痕跡,當黃昏降臨之時,一切都會被抹去。”
“精心雕琢到一半的玉器,第二天便會變成原石的模樣。”
“相見恨晚的朋友,如膠似漆的戀人,在第二天也會形同陌路。”
“千百次鍛煉的肉體,在重置之後依然會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