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安森!”
“說好的花瓶呢?”
“他看起來就像是‘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的浪蕩兒,結果大反轉,居然是‘我都沒有複習呢’的尖子生?”
“耶穌基督,他以為自己是誰?羅伯特-德尼羅嗎?還重拍?史蒂文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就同意了呢?”
“本來以為終於是周四了,結果才發現居然是周二。”
“等等,他主演過幾部作品來著?”
窸窸窣窣地,空氣裡彌漫著眼神,儘管沒有人開口,但眼神和表情裡透露出來的信息著實再清晰不過。
顯然,他們不滿意,特彆是安森這個劇組資曆最淺的菜鳥提出這樣的要求,克裡斯托弗和納塔莉這些老資格居然也沒有反對,更是讓氣氛緊繃起來。
暗潮洶湧。
如果眼神是箭矢的話,安森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後背現在堪比箭豬;幸運的是,鐳射眼暫時沒有出現在“貓鼠遊戲”劇組,但視線傳遞而來的壓力依舊悄無聲息地落下來,皮膚表麵能夠感受到一陣滾燙。
就連史蒂文也意味深長地看了安森一眼,有些幸災樂禍。
那眼神分明在說,“現在如你所願了,接下來就看你能否變出一朵花來了,哈哈。”
作為導演,史蒂文對劇組正在發生的事情再了解不過,但他不準備阻止,同時也不打算改變主意——
上午,在廚房的戲份,史蒂文就被安森的表演觸動到了,但他不打算為了一個表演改變自己的鏡頭設計和拍攝流程。
而現在,史蒂文依舊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拍攝計劃,但既然安森和納塔莉都表示,他們認為應該重來,史蒂文就忍不住想,也許可以給安森一次機會?
反正,一切都在計劃行程裡,並不會耽誤拍攝進度,多拍一條也沒有關係,於是史蒂文難得一見地點頭了。
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下呢?
安森非常確定以及肯定,他在史蒂文的眼神裡看到了“哈哈”,隱藏在白色胡子後麵的嘴角分明在偷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安森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成為耽誤下班收工的罪魁禍首;但安森沒有多想,馬上就收回注意力,因為他知道避免事情陷入更糟糕局麵的唯一辦法就是全力以赴,儘可能快速完成下一次拍攝。
他需要專注。
越是冷靜下來,安森就越是確定自己的冒險是正確的,他似乎真的觸碰到方法派演技的那扇大門——
他想試試。
稍稍調整一下呼吸,安森平靜下來,沒有猶豫沒有遲疑也沒有分神,甚至沒有回想這場戲的台詞,隻是沉浸在一種情緒裡,一種介於恍惚和茫然的情緒,似乎重新回到前世的遙遠記憶裡徜徉。
安靜下來之後,世界開始變得嘈雜,不是因為噪音,而是血液流動、心臟轉移、呼吸調整的聲響在耳膜之上湧動,舌尖似乎能夠清晰品嘗到那些苦澀和困惑,猛地一下就被拉拽到湖裡——
清澈而凜冽的深藍色湖水,就這樣一點一點將自己吞噬,他試圖呼救、他試圖尋找,但眼神焦點卻徐徐潰散開來,岸邊的那些模糊身影越來越淡薄,幾乎就要被一抹藍光吞噬,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
恐懼嗎?
不。
也許內心深處有那麼一點點,但此時此刻更多是一種呆滯,甚至忘記掙紮,放任自己緩緩沉沒。
爸爸呢?媽媽呢?
他應該向誰呼救?
然後——
一陣悶雷湧動,在耳邊炸裂開來。
“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