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電視的表演和舞台劇最顯著的一個不同就在於:
能否直視觀眾。
舞台劇需要直視觀眾,因為他們需要和觀眾通過眼神交流,眼神就是表演的一部分也是劇院現場氣氛的一部分,這樣才能夠有效傳遞表演的力量。
電影和電視則不行,菜鳥演員入門101就是不能直視鏡頭,因為直視鏡頭會打破第四牆破壞沉浸感,讓觀眾出戲,擺脫屏幕營造出來的視聽體驗。
當然,像“大空頭”這樣刻意打破第四牆和電影院觀眾展開交流的作品則是另外一回事,因為這就是導演的創作意圖,利用第四牆來達到不同效果。
而剛剛,安森就和鏡頭對視了。
NG,在所難免。
史蒂文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安森,你剛剛是和我對視了嗎?”
儘管這不是安森的錯,但安森也沒有推卸責任,“坦白了,我和惡魔交易了靈魂,所以你剛剛看到了什麼嗎?”
哈哈,片場一片哄笑。
那位攝影師助理長長吐出一口氣,偷偷摸摸地轉頭看向安森,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其實,這是他的錯,沒有控製住攝影師的站位,以至於出現些許偏差,沒有想到安森就這樣攬下了錯誤,沒有辯解。
玩笑歸玩笑,那隻是短暫的調劑罷了。
安森隨即就收回注意力,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拍戲是這樣的,越緊張越出錯、越出錯又越緊張,最後形成一個惡性循環的死結,陷入泥濘之中。
本來,緊張已經悄悄沉澱到心底,不顯山不露水,但拍攝連續NG之後,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誤,拍攝的流暢感被打斷,緊張感就重新翻湧起來。
所以,怎麼辦?
他可以深呼吸、他可以閉目冥想,把緊張平複下來,集中注意力,這是一種辦法;但他有另外一個想法:
當小弗蘭克意識到FBI探員追擊上門,他緊張嗎?
當然。他也是血肉之軀,他也是普通人,怎麼可能不緊張;但他控製住自己,表現出冷靜的姿態。
也許,他可以恰到好處地利用這種混亂和緊繃的感覺,完美代入小弗蘭克的狀態,把拍攝現場和電影畫麵的第四牆打破,自由切換現實和虛幻。
在今天目前為止的準備基礎上,更進一步地深入。
這,就是方法派,不是嗎?
安森也無法確定呈現效果,但與其保守地按部就班,不如做出一些冒險——
不要害怕犯錯,因為犯錯比無聊更好。
反正,史蒂文作為導演,始終沒有調整或者指點表演,完全放任安森和湯姆自由發揮,這就是綠燈,對吧?
在湯姆-漢克斯麵前冒險?
那就更好了,除了現在,還有什麼機會在這樣的大佬麵前展現演技呢?再說了,湯姆也是演員,對手戲演員,不是高高在上需要仰視供奉的神靈雕像。
安森,隱隱有些亢奮。
於是,安森沒有調整呼吸,反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種混亂之中,試圖在混亂裡控製自己的重心。
“準備就緒?”
“……第五次拍攝,開拍。”
安森進入衛生間,站在鏡子前麵整理一下領結和發型,靜靜傾聽著門板之外傳來場記宣布開拍的聲音,沒有著急動作,隻是放任自己沉浸在這樣略顯緊張又清空大腦的狀態,指尖微微酥麻起來——
仿佛螞蟻正在爬一般。
其實,衛生間裡沒有攝像機,因為史蒂文試圖製造出反差,所以這場戲的主視角是卡爾,把小弗蘭克放在一個神秘的位置,依靠兩個角色的後續互動一點一點把小弗蘭克的狀態呈現出來。
所以,現在安森就是單獨一個人留在衛生間裡。
儘管如此,安森依舊在進入狀態,哪怕沒有鏡頭也是一樣。
專注。
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