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全新的,也是陌生的。
過去這三周時間,安森的生活就這樣被卷成一團塞入甩乾機裡,然後摁下高速甩乾按鈕——
酒店。車廂。
兩點一線,他的腳步遍布整個北美大陸的角角落落,不斷在不同城市奔波宣傳,日日夜夜都在顛簸。
要麼在酒店或者車廂裡,要麼在電影院、攝影棚、錄音間、見麵會會場裡,全部都是方方正正的盒子,密閉空間,偶爾能夠窺探到車窗之外快速後退的街道,卻來不及細細打量就已經昏昏沉沉進入夢鄉。
城市?
不要說遊玩瀏覽了,甚至就連打量的時間也沒有。
反正,每天就是不同室內場景千篇一律地不斷切換,到底是在新奧爾良還是在丹佛、到底是在小石城還是在墨西哥城,好像也沒有什麼明顯區彆。
就連采訪、對話、觀眾互動內容也都是大同小異,相同的話題相同的互動相同的模版一直在複製黏貼,即使再多的激情也在漫長的重複之中消磨殆儘。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2002年,“全球首映”的概念已經存在卻暫時沒有流行起來,所以宣傳腳步暫時局限在北美大陸,並沒有橫跨大洋橫跨大陸地滿世界飛行,漫長而枯燥的宣傳似乎還可以忍受。
前世安森閱讀過一篇三屆奧斯卡影帝小金人得主丹尼爾-戴-劉易斯的采訪,他表示:
宣傳比拍攝電影累多了;而頒獎季的學院公關更是令人精疲力竭。
當時,安森還不理解;但現在,安森終於有那麼一點點理解了,電影光鮮亮麗的繁華與喧鬨背後,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宣傳,不止是疲倦而已,更是一種全方位的碾壓。
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慢慢地打破一個人對時間和空間的認知,如同颶風一般把靈魂卷入其中。
剛剛開始,大腦還有一些疑惑: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做什麼?
每到一個全新地方的時候,在諸多相同之中能夠看出不同,如同“找不同”遊戲一般,刺激大腦的思考,問號開始滋生,大腦似乎還有精力運轉。
但慢慢地、慢慢地,這些問題好像也沒有了意義,時間和空間的秩序被徹底打亂,完全讓人跟不上節奏,無窮無儘的問號塞滿腦袋,有時間思考這些,還不如閉上眼睛多睡五分鐘。
然後,困惑和迷茫就被取代,成為一種不聞不問的理所當然。
現在,安森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演員和導演們在宣傳電影的時候,常常看起來又疲倦又麻木,完全打不起精神——
一點一點地慢慢消耗,堪比馬拉鬆。
不過,影迷觀眾又有什麼錯呢?
他們就是希望近距離接觸一下演員而已,那些千篇一律的重複話題對他們來說全部都是新鮮的,特彆是現在依舊是網絡暫時沒有那麼發達的年代,信息傳播速度和範圍明顯不夠,就更是如此了。…。。
為了避免自己也成為那種“麻木不仁毫無感情的宣傳複讀機”,安森常常在宣傳現場搶主持人的工作,和現場觀眾閒聊——
有時候聊超級英雄,有時候聊漫畫,有時候聊音樂或者其他愛好,有時候和觀眾做一些互動小遊戲。
那些主持人一個個焦頭爛額滿頭大汗,但安森和觀眾卻玩得格外歡快,詹姆斯-弗蘭科和克裡斯滕-鄧斯特兩個人也唯恐天下不亂地一起湊熱鬨搗亂,三個年輕人自己倒是玩得不亦樂乎。
這也成為“蜘蛛俠”宣傳期為人津津樂道的一件趣事。
每次宣傳活動結束,新聞媒體也迫不及待地報道一會,甚至還有報紙另辟蹊徑地派出一支隊伍跟蹤“蜘蛛俠”的宣傳,第一時間將宣傳活動的趣聞傳開。
二十年後的社交網絡平台上,這樣的“同步直播”屢見不鮮;但在2002年的當下,這卻是破天荒的新鮮事。